輕舟在生產的時候大出血,當孩子出世,她幾乎一眼也沒有來及去看孩子,便是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她的臉蛋如雪,睡在那裡憔悴的如同一抹青煙,仿若一口氣,就能將她吹散。
萬重山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對剛出生的孩子也不曾去看上一眼,他一直守著輕舟,可任由他如何呼喚,輕舟一直都不曾睜開眼睛。
新生的嬰兒已是讓乳母洗好了澡,包在了嶄新的襁褓中,只露出一張白皙粉嫩的小臉,這孩子雖是早產,可水色極好,眉眼間十分清秀,像極了輕舟,只讓乳孃瞧著,都是打心眼兒的喜歡。
“王爺,小世子已經洗好了澡,您要不要抱一抱?”乳孃大著膽子,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向前微微走了兩步,與萬重山開口。
萬重山的心思俱是在輕舟身上,眼見著她流了那樣多的血,萬重山眸心赤紅,對周遭的一切都是視若罔聞,聽得乳母的話,他也不曾回頭,只撂下了一句;“先把孩子抱出去。”
聞言,幾個乳孃頓時一震,忍不住面面相覷,世人皆知萬重山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卻一直膝下無子,而今輕舟為他誕下長子,喜得麟兒,可謂是天大的喜事,可他的面上卻不曾有絲毫喜色,只凝視著昏睡不醒的妻子,竟連剛生的兒子看都沒有看一眼。
乳孃不敢多說什麼,只依言抱著孩子退下,萬母已是在外間等候多時,待看著乳母將孩子抱出來後,萬母眼睛一亮,立時從乳母懷中將孩子接過,瞧著孫兒雪白清秀的一張小臉,萬母忍不住老淚縱橫,將孩子的臉蛋貼在了自己的面上。
輕舟在昏睡中只覺自己墜入了無邊的黑暗,漫天漫地的寒冷幾乎要淹沒了她,她的身子顫抖著,因著失血過多的緣故,只覺得冷。
直到她落進一道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中時,她的身子慢慢變得安穩,她竭力蜷縮著身子,即便在昏睡中,亦是能察覺有個人輕柔而憐惜的將自己抱在懷中,他為她掖好了被角,不住的與她說著話,她那樣用力的想要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可終究是徒勞,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去看他一眼,可那眼皮卻越來越重,終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萬重山守了輕舟一夜,期間就連大夫幾次前來為輕舟把脈,他也不曾離開,而當醫女熬好藥汁,亦是他親自喂著輕舟飲下,眼見著他如此上心,闔府上下更是不敢怠慢,先前,府中的一些奴才只以為萬重山是因著輕舟懷了他的骨肉,方才將她納為平妻,而今卻見萬重山將所有的精力全是放在輕舟身上,就連剛出生的獨子都是冷落,方才明白了輕舟在萬重山心中的分量,服侍起來更是不敢含糊。
翌日清晨,萬重山仍是將輕舟攬在懷裡,用自己胸膛的暖意不住的溫暖著輕舟的身子,輕舟臉白如紙,下身的血雖已是慢慢止住,空氣中卻還是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萬重山想起昨夜,自輕舟下身流出的鮮血,幾乎浸溼了整條褥子,他的黑眸中湧來一抹痛楚,只抱緊了輕舟的身子,將臉龐埋在了她的髮間。
輕舟的身子很軟,幾乎讓他不敢用力,萬重山久久沒有動彈,就那樣抱著她,看著她慘白的一張臉,念起她在生產時所受的罪,萬重山低下頭,有一大顆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掉了下來,落在了輕舟的面頰上,頃刻間摔的粉碎。
自有記憶以來,萬重山幾乎從未哭過,哪怕是當年父兄病逝,侄兒早夭,他也不曾掉過眼淚,他是大齊的名將,是鐵血英豪,他在沙場上與敵人廝殺,他的人是殺敵的人,劍是殺敵的劍,他這輩子,流過血,流過汗,卻從未流過淚。
可偏偏在這一刻,他掉淚了,掉下了那一顆男兒淚。
陳府。
“什麼?你說那個賤婢母子平安?”姜氏面色含霜,憤憤然對著嬤嬤開口。
“是啊夫人,二小姐雖早產了一個月,卻還是平平順順的生了個兒子。”那嬤嬤戰戰兢兢,一語言畢便是深深垂下了腦袋,不敢去看姜氏。
“那個賤婢!”姜氏的手掌“啪”的一聲,拍在了案桌上,恨聲道;“她怎有這般好命,嫁給了鎮北王不說,居然還能為他生下長子,她一個歌姬生的庶女,她憑什麼?我兒輕如哪點不如她?她憑什麼處處越過了我的輕如?”
“夫人,恕老奴多嘴,鎮北王如今如日中天,二小姐此番又為他生下長子,說到底也還是咱們陳府的尊榮,這日後老爺和大少爺他們,也都少不得要鎮北王幫襯一二,您看”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姜氏只覺自己胸中充斥著一股濁悶之氣,一想著那個歌姬有朝一日會越過自己,便讓她忍無可忍。
“夫人”嬤嬤還欲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