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葉書柔初識時,她雖小小年紀,卻很會照顧人,哪怕對方只是個路過不相干的人,她無論做什麼,永遠都是那樣光彩奪目,都比我們做的好,我的師父對她愛護至極,教起武功來,待我和師兄有所保留,卻把畢生絕學對她傾囊相授,怎能不讓人嫉妒。”
望著對面自訴往事的女人,單黎夜解下防禦,略微往後收了收劍,虞妃年紀與葉書柔相差不大,那時也不過是十四五歲,面對葉書柔這般樣樣優秀的天之驕女,有嫉妒之心,也在常理之中。
“那天,師兄故意辭別去遊歷,實際上偷偷回去,想要盜走功法遠走高飛,卻不料,被師父當場發現,師父怒氣沖天,眼見掌風朝師兄臨門劈去,我下意識射出了手中毒針。”虞妃眼中閃過愧疚之色:“中了這毒針的人,會說不出話,只能坐著等死。”
單黎夜有點意外,方才還謊話連篇的人,居然開始道出當年殺師真相。
念及什麼,她回頭撇了眼半倚在壁旁的絡軒,他聽及此已是神色有異,卻沒有發聲。
難怪他一直沒說話。
慢慢抽回目光,單黎夜心中不定。
“既然師父無情無義,待我有所保留,我自然也有所藏拙,我當時很慌亂,想救師父,畢竟他把我撿回養大,把我當女兒,這弒師殺父之罪,我承受不起。”虞妃的目光不大平靜起來:“但師兄為了斷絕我的念頭,把解藥都毀了,他告訴我,木已成舟,即便救下師父,依師父脾性,他事後絕對會殺了我倆,師兄搜遍師父身上,也沒找出功法,然後,他便設計讓葉書柔當了兇手,迫使葉書柔交出那本功法秘訣。”
單黎夜想起來,沈諳曾說過,那時幽冥樓年紀輕輕的少主,由此揹負了下毒弒師,為名利盜竊武功秘訣的不恥之名,後來葉書柔聲名不堪,這段往事不知怎的被人重提,成為之後那些人光明正大對葉書柔喊打喊殺的理由之一。
“師父已死,師兄墜崖,他們兩個一死百了,倒是輕鬆了,可想要那本功法的人,奈何不了幽冥樓少主,卻盯上了我。”虞妃斂下眉目,面色複雜了幾分:“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想要在江湖上活下去,何其艱難,他們千方百計的想要從我嘴裡套出功法口訣……”
話語止住,虞妃頓了許久,語氣忽的輕柔了起來:“後來,我遇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他身邊倒有個高手,武功不錯,那少年下令救下了我,一來二去,互生情愫。”
單黎夜正想著這少年是誰,或許是絡軒的父親,但又想虞妃對絡軒如此厭棄,聽這描述,似不是很符合。
“但我沒想到,他是太子,他把我帶回了府中。”虞妃秀麗的面上,有些心灰意冷之色,她嗤諷道:“他府裡的女人,真是多啊!”
單黎夜皺眉道:“你可以離開。”
“可我能去哪兒?”虞妃冷冷道:“外面那些江湖人虎視眈眈,我只能依附強者,躲在這深宮宅院裡,其實太子府很好,吃穿不愁,唯一討厭的就是那些女人,他只要一寵幸我,那幾個女人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這個籠子,把她們馴化了,只知道鬥來鬥去,其實也無所謂,反正府裡死幾個人,太子一點也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聽到這裡,絡軒更是動容,他母親手上的人命,何止一個葉書柔。
單黎夜想聽有關葉書柔的事,對其他事並不感興趣,前人的過往恩怨對錯情仇,她無法評判,幾度想要打斷,但回頭見到絡軒,心想,這是他母親年少時的經歷,對於他的母親,他或許也想聽,便不做聲了。
“直到我有孕,生下孩子。”良久的沉默之後,虞妃才緩緩開口:“哪有母親不愛孩子的,小傢伙那麼可愛……我整日抱在懷裡,都捨不得鬆手。”
見到虞妃自顧自言,彷彿旁若無人,那樣愛憐孩子的神色,跟七年前怨恨殺子的那幕一點也不搭,單黎夜心中略有動容,她似乎沒有資格說虞妃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絡軒望著豔衣女人,更是出神。
原來,他也曾被這樣愛護在手心。
可惜的是,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別人家三四歲的孩子,都有母親疼愛,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想要母親的懷抱,卻永遠被冷冷的推開,他一次次的給自己找藉口,她對所有人都是這種態度,也許……也許她只是不喜歡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