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軍在這一年來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治軍,江淮和山東的順軍實力讓我們非常驚訝,大大出乎我們之前的預料,”陸軍部的官員坦率地承認道,儘管他們並不打算低估許平的能力,但是最近這段順軍表現出來的實力:無論是軍隊的數量還是質量都比他們的預計要強大得多:“許將軍省吃儉用,還積攢了不少火藥和炮彈,但是現在順軍四面出擊,雖然奪回了不少濱海地區,但是也把許將軍儲備的彈藥花去了大半,準確的說,山東順軍的物資儲備下降到許將軍離職前的四成,因為山東戰場的需要他們還持續從淮揚地區抽調兵力和物質,現在淮揚地區順軍的庫存也只有許將軍離職前的四成五左右。”
“你怎麼會說得如此確定?”繆首輔問道,他記得之前明軍對淮揚和山東的順軍實力很模糊。
“報告首輔大人,這是因為我們陸軍情報局取得重大成功,這三個月來我們得到的情報是過去一年總和的十倍之多,而且還在繼續增加。”陸軍部軍官說著把一份檔案交給繆首輔過目,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首輔大人請看,這份報告是我們從北順山東節度使的手下中獲得的。”
“陳哲陳將軍的手下?”
“是的,這是陸軍情報局成立以來我們得到的最高等級情報。”
雖然失去江南後一直有商人懇求許平允許走私,還保證會為許平運來禁運品,但是許平一直對此持否定態度,擔憂這會成為南方進行滲透的主通道:隨著南方商人態度的變化,許平覺得繼續以前那種寬泛的走私活動弊端很大,所以堅持要商人與自己直接做生意,把自己需要的物品走私到他的大營——許平的主要的需要品除了軍火還有蒸汽機和其他工具。
等得知天津的走私情況後,許平更是打定主意嚴禁一切對軍事無益的走私活動,他認為進口一批奢侈品對順軍取得勝利毫無幫助,而且會給南方的細作闖入造成更多的機會。期間有人建議許平對走私商隊收稅,認為這樣可以增加收入,但是許平認為在商業主要由南方商隊維持時對方會得到更多。更深一層的顧慮許平沒有對手下明言,那就是他擔心軍隊牽扯進這種事情中後會影響戰鬥力,許平覺得事情越多他的控制力就越差,如果簡化他就有更大的把握阻止腐敗滲透進他的軍隊,或者說更好地延緩這一程序。
劉芳亮此前並沒有在某個地方獨當一面、軍政大權一把抓過,最高職務就是在李自成攻打北京時擔任南路軍統帥,到任後有些軍官就拿出當初被許平否決的好處來勸說劉芳亮。而後者也覺得這確實不失一條開源之路,就算被南方奸商掙走一些錢,順軍也可以從中收益。
很快揚州就恢復了昔日的繁榮,每天都有大量的走私商隊潛越過境,把大量的絲綢、茶葉、珠寶帶入城中公開叫賣。等這些商隊返回時,大量的情報跟著白銀一起從這個缺口湧出,回到南明陸軍情報局手中。
而且就像許平擔心的那樣,這種交易同時還給順軍的軍官以漁利的機會,沿途順軍檢查站的負責軍官大多也不是有錢人,每天從他們眼前透過的財富是他們此前一生都不敢想象的。明軍的情報人員一般都會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禮物開始,一兩銀子、一個小玩意、一包茶葉,沒有什麼所求也不算貴重,從這些幾乎所有的商隊老闆都會送的小東西開始結識他們的敵人。
熟絡了後就稍微多一些,和真正的走私商人一樣,用一個紅包來要求一點減稅,用一塊刺繡換取檢查站軍官對一輛車的貨物視而不見。
這些情報反饋已經能夠讓陸軍情報部大致地判斷清一個順軍軍官的性格和心志堅定程度,接下去就是進一步行賄、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請他們介紹更多的朋友認識。那些堅定不移的順軍軍官會被列上明軍情報局的黑名單,他們會被說成是擋同僚財路的害群之馬,順軍內部自然會替明軍解決這些麻煩——其實這並非完全是謠言,他們確實是這種人;隨著走私活動越來越大,範圍越來越廣泛,情報終於開始向潮水一般湧入南方。
剛才陸軍部向繆首輔提交的報告就是從陳哲心腹那裡問道的,最開始一個返回南方的走私商人向情報部報告,大順的山東節度使似乎有意刁難他,目的很可能是想壟斷他的貨物。下一次這個商人再次進入順境時,就有南明情報人員化妝成他的掌櫃,而且如陳哲所願地把大批的貨物低價賣給他任由節度使從中賺取差價。
而作為回報,陳哲允許這支商隊深入淮揚去收購貨物,還提供了情報部夢寐以求的詳細道路交通圖。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南明陸軍分部的軍官這樣評價許平煞費苦心地建立起來的情報大堤:“我們已經把淮揚順軍滲透得千瘡百孔,他們各地的庫存狀況和兵力我們都已經掌握得相當清楚。”
之前許平還安置了一些假軍營和假倉庫,現在真假南明軍隊已經基本搞清,而且許平還利用這段時間偷偷修改了一些官道的走向,鋪設了一些之前沒有過的新道——這些改變也已經被標註在南明最新的軍事地圖上,同時標明的還有情報人員打探回來的道邊堡壘位置和大小。
“順軍重兵駐防的堡壘我們已經看清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會趁著過年的時候加緊打探,陸軍分部已經開始為主攻部隊修建模擬堡壘,以供各部隊訓練使用。”
耐心聽完了軍方的全面彙報後,繆首輔問道:“明年開春後攻擊淮揚,你們可有必勝的信心?”
上次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陸軍不敢拍著胸脯保證突擊一定會成功,但是他覺得以十五萬養精蓄銳良久的明軍攻擊淮揚的順軍還是相當有希望的,而國防部覺得傷亡大約控制在四萬以內會是可以接受的——這個陸軍分部也不敢給絕對的保證。
“我們有!”陸軍軍官信心十足地答道,停了片刻後他突然說道:“其實上次首輔大人和部長大人問這個問題時,末將答‘有’好像有點過於樂觀,許將軍的軍隊比我們猜想的要強上好多,而且庫存也十分充足,還有真真假假的堡壘和偷偷改過的道路。如果強攻我們可能會失敗甚至付出超過四萬的損失。”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陸軍分部希望能再有一段時間讓他們把敵人的情報打探得更清楚一些,如果準備再充足一些的話他們認為有可能把損失控制在一萬以內。
“而且多給順軍一些時間去攻打我們的濱海堡壘,”看到戰略終於大獲成功,海軍分部也是長出一口大氣,之前這些堡壘一直受到虛耗國帑的指責,怪海軍不但無法為淮揚友軍牽制走敵軍實力反倒有損友軍的實力,今天海軍軍官終於可以放鬆地說道:“當初許將軍堅決不來進攻我們的時候,末將還很擔憂,擔憂戰略失敗了呢。”
前不久順軍還曾進攻登州,這裡是明軍決心不放棄的要塞,順軍猛攻要塞達十幾天之久,消耗了大量的彈藥,而求功心切的順軍將領還命令軍隊採用集團衝鋒過,登州的明軍報告堡壘外一度屍橫遍野,數千許平辛苦訓練出來的軍隊被毫無意義地浪費掉。
“我們的戰略不可能失敗,”國防部長搖搖頭,對山東濱海的侵攻戰早在內閣成立之前就已經開始,從那時起他就是支持者,出任國防部長後更是積極的推動者,他一直堅信順軍遲早會把大量軍隊和資源消耗在對這些沿海區域的反擊上:“許將軍看破了我們的計劃,可這有什麼用?他又不是李順的皇帝,他看破我們戰略的下場就是被罷免;而如果他是李順的皇帝,那他又怎麼可能看破我們的戰略?”
“說的很好。”繆首輔大聲喝彩道,他就是因為擔心淮揚會是一場硬仗,所以傾向採取向中原和山東繼續施壓的戰略,而不是在情況不明的時候一頭撞在許平的堅固防線上。之前許平和李定國雖然在東西兩線互相支援,但南明內閣早就意識到他們承擔了很大的壓力,內閣的智囊團多次指出,許平遲早會因為壓力而變得和他周圍的人一樣:這樣李順堅持不到兩年之後;而如果許平不願意改變自己,那他也遲早沒法在這個位置上再呆下去,接替他的人必定會全面妥協,李順還是堅持不到兩年之後。
對順各個藩國的外交攻勢一直在進行,被從廣東調來出任外交部長的李奉教正秘密出使遼東,四川的李成棟也開始搖擺不定。一旦明軍突破許平苦心經營一年之久的淮揚防線,把戰線推進到已經殘缺不全的山東,大順的藩國勢必會變得更加動搖;而且明軍同時還會在河南發動一個輔助攻勢,大量的車輛已經換裝充氣輪胎,新式的裝備極大地節省了畜力,明軍陸路運輸的能力因此而獲得很大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