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止水眼眸中蒙上一層水珠,長嘆一聲,望向那越來越近的飛鳥,這雲霧間少有飛禽,偶爾幾隻,多是搏擊長空的孤鷹。
“據說青衫客已經登上伯仲亭第九層了”,公孫達嘴角微翹,臉面上一臉不屑的樣子,望著遠處被炸雷般宛在鐘聲引起的翻騰雲海,迎面滾滾而來。
公孫止水手中輕輕晃動一枚金鈴,“叮鈴”作響,這是當年青衫客親手戴在公孫止水脖子上的,據說這金鈴本是一對。
“可惜,他終究只是個窮酸儒生”,公孫止水一臉傲氣,極為不願意提及此人,踟躕半天,終於下定決心。
“叮鈴”輕響,那枚金鈴從她手中滑入萬丈懸崖,墜入深不見底的茫茫雲海中。兩滴珍珠淚沿著有些煞白的臉龐流下,外人不曾見到,就在那銅鈴內側刻著一個“侯”字,她卻再也難以見到。
公孫達聽到金鈴響動,嘴角微微蠕動,目光卻仍然望向雲海,最終只是淡淡說了句,“早該如此,老祖宗能相中你那是你的武學福分”,公孫達素來疼愛這養女,並無偏見,只是醉心於武學對其他的都漠不關心。
公孫止水原本心如亂麻,如今卻像卸下一塊心頭巨石。扭頭向武庫魁星樓走去,那裡千株老梅樹虯根盤錯,每年冬日美不勝收。
在望庭山,外人只當她是野種,若不是手中青蛇軟劍,凌厲狠毒,在大伯公孫尚義和其他房眼中,她根本不配這把寶劍。她沒有選擇的機會,當年在進入環採閣那一刻,懦弱的她早已死了。
有人說公孫尚武近年來,武學境界一日千里,有人說他的武學修為已入太清之境,儼然要繼承望庭山的衣缽。
公孫尚義和公孫尚武在一歲時,老祖宗公孫嵇以物試探時,公孫尚義摸取一本兵法,公孫尚武摸取了一本秘籍。之後,在公孫嵇大力栽培下,公孫尚武更是醉心武學,輔以丹藥猛進,四十多年來在望庭山除了老祖宗公孫嵇,恐怕山上無人能超過他的武學修為。
大哥公孫尚義雖然武功不如公孫尚武,卻是文武兼修,籠絡了一大批江湖客卿,在這望庭山上人心最勝,他的女兒公孫嫵媚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早早的就極工於心計,武學也早已入武學一品境界。
望庭山青雋雅奇,梅花坪漫山遍野盡是千年老梅樹,冬季飄雪之時漫山梅花盛開,香氣飄溢,望庭山梅花雪景曾令當年北上長信宮的閣老宋焱大為讚歎。
梅花坪下六里地外,魁星樓足有五層樓高,樓頂摘星閣,挑角脊獸,每當深夜,人就像站在漫天星空懷抱裡,靜謐安逸。
五層樓,一排排的木架上,整整齊齊堆放著無數的武林秘籍,這裡只有公孫家族子弟和一些成名客卿才允許出入借閱,對於那些其他客卿如果沒有投名狀,是嚴禁入內的。
樓下梅花林,株株老梅樹足有上百年樹齡,這望庭山高處不勝寒,風寒刺骨,幾株老梅似乎有些甦醒跡象,爭相冒出點點花芽。
古梅樹下,一張石桌,桌上一壺酒放在小火爐上正冒著熱氣,中年韻婦,宛轉蛾眉,身材豐滿,韻味十足,著紫羅織邊金絲袍,束腰金絲帶,右手捏著一個精緻瓷杯,上面雕琢一副山水圖。她獨自斟酌,似乎已經喝了不少,臉色紅潤,從背後望去,倩影令人心神搖曳。
不遠處一隻鳥籠中十幾只不知什麼名字的鳥兒,色彩斑斕,在籠中上下跳躍,小鳥唧唧喳喳叫個不停,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
她並沒有急著去環採閣,痴痴坐在籠前,天空中似乎零星飄落下雪花,這在荊州並不常見。
“又下雪了,那一年雪似乎來得更晚一些”,她端起酒杯,燒酒入肚如滾燙的熱火,直滑入五臟六腑,在這寒冷的日子中全身瞬間暖意洋洋。
“你還在等他?”,公孫止水站在門口,望著拎著一壺酒獨飲的韻婦。
“你來了”,中年韻婦望向公孫止水,美眸轉動,“女兒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她神色愕然,那一枚金鈴不見了。
她放下酒杯,起身撿拾地上那一粒粒穀子,投入鳥籠中,“習慣就好了……”,她喃喃自語。
“娘,慕容漣漪來了,我去環採閣一趟,如果半個時辰我還沒回來,你就帶著她下山吧,我在山口給你們備了兩匹快馬”,走出兩步,公孫止水又停下來,續道“聽說他登上伯仲亭九層了,成為一代大儒”。
“你不要去”,中年韻婦關切的說,“你帶著妹妹下山去吧,娘老了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