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到了西坡,那片唯一可以無拘無束,恣意放縱的自由地。在早晨露水的清洗下,一切都是那麼幹淨,那麼清新。
青草沒膝的草甸裡,野花像瘋了一樣在晨曦中歡舞。一叢一叢的灌木絨球下野草莓和覆盆子如同斷了線的紅珊瑚串珠,灑滿一地。 蜂蝶好似麥熟時節莊裡的青壯勞力,沒有一刻的停歇。草窠裡的螞蚱,一個個腿上裝了彈簧,隨著我們六隻腳一前一後向前走,每一腳下去都像是踩在了跳跳豆上,瞬間有無數子彈從草叢中崩出。
每次一到西坡,我們除了盡情玩,其他的事都會丟到九霄雲外去了。今天也一樣。
正當我們一個個從西坡的最高處,像碌砫一樣順著草坡往下滾的時候,水兵突然跑上了北邊的山樑。他邊跑邊說,好像那邊有聲音。
我們起身跟了過去。
“剛剛有幾個怪物進了那個房子。”他指著山坳裡的房子說。
我們這才記起這次上山的目的。
“走,過去看看。”我說。
沿著北坡滿是亂石的崎嶇道路,我們深一腳淺一腳來到了山坳底下。
神仙阿婆的房子就在面前。門是半掩著的。
我推開了門,揮了揮手讓他們跟上來。
雖然時間快到中午,外面是夏陽高照,一片淨朗乾坤,但這房子裡卻混混暗暗,透出一絲絲寒意,讓人感覺陰森可怖。房子雖不大,但裡面迴盪著一種空曠悠遠的聲響,就像進到學校的防空洞裡一樣,耳邊嗡嗡作響。
水兵和賀偉龍緊緊挨著我的後背,我感覺到了他們的恐懼。
正門進來像是一個堂屋,堂屋中間正對著門的牆上裱著兩個金色大字,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天地二字下方是一張五尺來長的大供桌,供桌正中一個兩尺高的牌位,上面寫著“大廣無上啟世化物至慈先聖高上太始玄母之神位”。
牌位前供著時鮮瓜果、五彩花卉,並七色彩石。
貢品前一座琉璃幻彩雙鳳寶鼎,上面燃著一柱清香。
聞著這香,我們的心緒平和了許多。
再看四周的牆面,全部繪著祥雲圖案,祥雲之中,有幾幅圖畫。從天地二字往左環顧。第一幅圖上一個人身蛇尾的仙人飛舞在一片藍色下面,腳下是一片黃色。黃色之上一個人赤裸著上身,手拿斧頭,朝著仙人跪下行禮。第二幅圖上同樣是那個人身蛇尾的仙人,坐在一條河邊,手裡捧著一團黃黃的東西,像是泥巴,身邊放著幾個小泥人。第三幅圖中天上一個窟窿,水從窟窿裡流下來,地上都是汪洋,飄著人和牲畜,一個露出水面的土堆上有個大火爐,火爐中燃燒著熊熊烈火,正在煅燒一團五顏六色的東西,旁邊躺著一個沒有腳的大烏龜。第四幅圖上那個仙人坐在正中,前面有一男一女兩個小人,仙人雙手搭成一個人字,兩手合併的指尖,伸出兩條紅色的絲帶,一條拴著女人的左腳,一條栓這男人的右腳。
正當我們專注於牆上的畫時,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伴隨著悠遠的回聲,像是從地底下傳出來的。
“趁早不要有此痴妄念頭,我對他們雖有奪女之恨,但也絕對不會站在你們一邊。你們與他們同為賤族,你們之間相爭不要把我族牽連進去,也不得擾我生民。不然我族絕不會坐視不管。”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年紀。
一個有點古怪的男人的聲音說:“你我同為諸天遺脈,怎能分貴賤。萬載而降,汝族獨霸於天下,我等諸族苟全於微末秘世。這是世間最不公平之事,總有一天……”
“好了,”另一個男人打斷了前一個古怪男人,說道,“今天我們雖然沒有談成,但不要傷了和氣。而今天下大勢,已有乾坤倒懸之兆,我等已據決勝之利器,為了上族之福祉,還請再考慮考慮,我等先行告辭,擇日再來拜會。”
正在這時,只聽到我身後哐啷一聲響。接著聽到水兵“啊”地一聲。地面裂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