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今天又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是你應該清楚,問了也是白問。”老爹爹一邊拿筷子把罐子裡的茶葉夾出來送進嘴裡嚼著,一邊說。
“您猜錯了,我今天沒有問題!”我故意說。
“哈哈哈——!”老爹爹會心地笑了。
然後他開始了今天的故事。
“我和你六爺沿著大道一直往東北方向趕路。到傍晚的時候走到了一個鎮子地方。
“我們先找好了住店的地方,又到一個飯館裡,每人叫了一碗麵片。吃完麵片,找到老闆打聽延安怎麼走。
“老闆說:‘我們這裡經常有鹽商去延安的,聽說把我們這裡產的井鹽販進去,能賺好幾倍的利錢,可是要被官府發現了,就活不成了,要就地槍斃。你們年紀輕輕去那裡幹什麼?你要問我延安在哪裡,我也說不上,都說比省城還遠呢。’
“沒有得到有用的資訊,我們只好從飯館出來。這個鎮子很小,只有沿著大馬路兩邊十幾個鋪子,再往外就是農田了。
“我們在鎮子上轉了一圈,問到的每個人都聽說過延安,但延安在哪兒,沒一個人說得清楚。
“我們只好回店裡睡覺。
“大概晚上八九點鐘的樣子,聽到外面馬路上有人在敲鑼,接著就聽到街上鬧哄哄的。
“你六爺愛湊熱鬧,急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跑。我叫住了他:‘咱現在是逃難在外的人,躲麻煩還躲不及,你就別跑出去參和了,安心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你六爺根本聽不進去,說去看一眼什麼情況就回來。
“我沒有辦法,怕他出去又闖禍,就跟著一起出去了。
“來到街上,看到滿路都是人,都打著火把。鎮子西頭好像有人在嚎叫,又像在哭。
“我們跟著人流來到鎮子西頭,哭叫聲是一家賣豬肉的鋪子後面的院子裡傳來的。
“院子門是敞開的,周圍擠滿了人。
“你六爺拉著我從人縫裡擠到了院子門口。看見院子裡躺著三個人,臉上都蓋著白布,但白布全被血染紅了,只有邊緣能看出是白的。
“三個人身上全是傷痕和血跡,其中一個手臂斷了,只連著一點皮肉;一個肚子上開了一個大口,腸肚都散了出來;還有一個脖子上有個窟窿,能看見白花花的頸椎骨。地上流的全是血。
“有個十四來歲的婦人走在地上嗆天喊地地大哭,邊哭邊把雙手往地上摔。還有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像傻了一樣。
“這時人群中在紛紛議論。
“有人說:‘養了這麼多年怎麼就成精了呢!’
“有人說:‘造孽呀,他們父子三人天天殺豬,看來是罪孽太深了,上天懲罰了。’
“還有人說:‘它跑上山去了,今晚會不會再下來傷人呀。’
“看到此情此景,聽了人們的議論,我驚出了一身冷汗。雖說我是傻膽子,什麼都不怕,但是在一件事不完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是最令人恐懼的。
“你六爺卻不在乎,直接向那個哭著的婦人身邊走去。”
注1:出去是本地對出殯的習慣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