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六爺,向著我們認為的朝北方向趕了半夜的路,天開始矇矇亮了。
“我發現在我們正前方的山巒間,漸漸出現了魚肚白,不一會兒太陽從那裡露出了頭。
“我意識到我們走錯了方向。
“我拉了你六爺一把,讓他停下來,說:‘存禮,我們走錯路了。’
“你六爺有氣無力地說:‘錯就錯了唄,反正我們也不知道走的這是哪條路。只要大方向不錯就行。’
“我說:‘就是大方向錯了。’
“你六爺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一邊‘哎喲哎喲’叫著,一邊喘著粗氣。
“由於身上有傷,頭天一整天沒進水米,再加上幾個時辰的急行勞累,他看來已經非常疲憊了。
“看到他坐了下來,我也覺得腿開始發軟,一下子癱坐在路邊土坡上。
“稍歇了兩口氣,他問道:‘你說我們走錯方向了?難道不是在向北走?’
“我指了指太陽出來的方向說:‘日頭能從北邊出來?’
“你六爺呵呵笑了一聲說:‘我只聽過太陽打西邊出來,沒聽過從北邊出來。’
“我無奈地說:‘要讓你正經說話,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你六爺摸著太陽穴,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問我似的說:‘不對呀,明明這條路是直直的,我們也沒拐過彎,怎麼會轉向東邊呢!’
“我說:‘路是直的沒錯,但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你六爺轉頭瞪著我,沒作聲。
“我接著說:‘昨晚我推斷我們逃出監獄的地方是城的東北角,那是因為前天晚上,我們從鎮子一直向北趕路,到了城門口,理所當然認為那是城的南門。可實際上昨天凌晨我們到的是西門。你好好想想,我們從鎮子出來,在三岔路口選的那條大路是往東北方向的,後來半路中又繞過了一個半圓形的小山包,不久就到了城門底下,現在細想,那城門正是朝西的。那麼我們昨晚脫險的地方就不是東北角,而是城的東南角。所以我們趕了大半夜的路,一直都在往東跑。’
“你六爺聽了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直挺挺往大石頭上躺了下去,邊躺口裡邊發出因疼痛而吸氣的聲音。
“我看你六爺沒當回事,有點生氣,說:‘你這個人咋這麼大心肝啊。我們走錯了方向,得想想看怎麼辦。你倒躺起來了。’
“你六爺眼睛直直望著天空說:‘佛爺代,你這個人吶,啥都好,就有一點不好,喜歡自尋煩惱。我們這次出門逃難,本來就沒個方向,走不走錯的,有什麼關係。還是走哪兒算哪兒吧。現在的問題是得想辦法弄點吃的喝的,不然就真要出人命了。’
“我聽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也就不那麼糾結了。但經他一提醒,我頓時也覺得飢餓難耐。
“我看了看四周,附近荒無人煙,想想晚上趕路途中也沒有經過什麼村鎮和有人煙的地方。心想,這可上哪兒去弄吃的呢。
“我想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從石頭上一把將存禮拉了起來。對他說:‘別再歇了,越歇越不想動。我們再堅持一下,往前走走看有沒有人家。’
“你六爺口裡喊著:‘輕點,輕點!疼,疼!’慢慢從石頭上站起身來。
“我們步履蹣跚往前走去。
“走了有兩袋煙的功夫,我們看到路的左前方有一座大山,山峰直插雲霄。有一條石板鋪的階梯路曲曲折折通向山中。
“我們來到石板階梯的起點,向山上望去,雲霧繚繞間,隱隱約約像有許多青瓦紅牆的亭殿堂廊錯落期間。
“我對存禮說:‘現在這附近全無人煙。我看這山上像是有個寺廟,我們只能去那裡去碰碰運氣了,如果不是一座荒山,有修行的人住在上面,應該能找到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