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以為陛下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我宰割,卻沒有想到,臨到頭來,反倒是我,落進了陛下的局中,已然坐困愁城。”董大榮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將方才面上粉飾太平的忠臣模樣盡數抹去,甚至挺直了腰板兒,笑了起來,也再未以“臣”自稱。
恍若除去了面具,露出了最為真實的模樣。
而這番模樣,想必是連蕭奕也未曾見過,否則,他也不會望著眼前的人,目光有些怔忪和陌生了。
然而,待得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他的表情中,便更多了兩分驚駭。
下意識地便是囁嚅著喚道,“董大人?”
他自來便不是膽子非常大的人,雖然一直心有不甘,總覺得都是龍子龍孫,都是父皇的兒子,緣何他卻要比旁人低上一等?蕭綦也就罷了,他母家出身高貴,可是蕭允呢?他的生母甚至還不如他的母親,卻憑什麼能夠成為皇后的養子,從而身上多了個嫡出的身份,一躍居於眾皇子之首?
這些年,多是母妃在耳邊告誡於他,他們得忍,慢慢來。
可是到了如今,本以為再也不用怕什麼了。
怎麼好像剎那間,事情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董大榮卻好似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般,甚至懶得朝他看去一眼。
蕭奕的心口好似破了個洞,呼呼地直往內裡灌冷風,寒意,從心間起,竄至四肢百骸。他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哆嗦。
許久後,才茫然地轉頭,望向了殿上。
也不知是望向了龍椅之上,坐著的那個生養他的君父,還是望向了永和帝身下那張金碧輝煌,讓人不由自主心生嚮往,不自覺想要靠近的椅子。
近在咫尺,卻已是咫尺天涯。
永和帝也沒有看向蕭奕,說起來,這個兒子委實是不堪。
從前,只當他是不堪大用。
卻也沒有想過要徹底放棄他,畢竟是自己的骨肉。
以為,將他放到遼東去,歷練一番,說不得能有點兒長進。
加之,他一直對遼東有些謀算。
卻沒有想到,他非但沒有醒悟,反倒野心膨脹,越陷越深,好似入了迷竅一般,終至今日,再無歸途。
這一遭,永和帝的對手,從來不是他這個蠢兒子。
同樣的,董大榮又何曾真正奉他蕭奕為主?身為棋子,而不自知,實在是蠢得無可救藥。
“董大榮,朕心中,自來有兩處心結,一是西北狄族,此為外患,二便是你遼東董大榮,擁兵自重,不敬朝廷。多年來,都是稱病,從不進京述職。口中稱臣,卻早已將遼東當成了你董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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