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史,領證前的婚檢,都會向她未來的另一半和他的家人證明,她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用以前的話來說,叫做破鞋。
李文文撫上自己的肚子,怔怔地感受小生命的跳動,她知道自己應該厭惡,噁心,反感,甚至是仇視。
但她似乎沒有這些感受,她也沒有愛意,她只是單純地,為生命驚歎,就像嬰兒時期初次探索到世界的奇妙感受。
小桃託著腮看她,她能感受到李文文身上強烈的情緒波動,有生的慾望,但死意最終蓋過了那點微末的生。
李文文在長椅上坐著,等到夕陽餘暉散盡,天空變成深藍,路燈齊齊點亮,學生下了晚課,路上行人散去。
她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宛如一個雕像,和長椅融為一體。
最後,等寢室熄了燈,校園裡的保安打起了瞌睡,路上只有四處亂竄的小貓,李文文終於動了。
她用衣服包了石頭,系在腰間,跳進了人工湖,湖水很淺,只到她膝蓋,她一步步走到湖中央,湖水及至腰間。
她慢慢蹲下伸展四肢仰面躺著,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動作遲緩,每一次都像是電影的慢放。
石頭的重力帶著她往下沉,無論你想不想死,但在自殺的那一刻,人會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意識,竭盡所能地抓住一切可以活著的機會,這是作為人的本能。
李文文也一樣,當她不斷下沉的時候,她控制不住地開始在水中撲騰。
幾隻小貓站在岸上看她,喵喵喵地叫,但它們整天都在喵喵喵地叫,引不起什麼人的注意。
李文文肺部鑽進了大量的湖水,雙手找不到著力點,腰間的衣服被打了死結,她掙脫不開。
最後,她雙手漸漸停下,凌亂的頭髮飄在水中,頭頂若隱若現,她快要完全沉下去了。
小桃站在岸邊,冷眼旁觀。
明明大師已經跟她說過,不要死,不要死,要活下去,這個女人,為什麼不聽呢?
人臨死之際,會有黑白無常來接引,但岸邊現在除了她和幾隻小貓,陰差根本沒有要出現的跡象。
小桃有些憤怒地用鬼力把李文文移到岸邊,學著電視裡的動作進行胸外按壓急救。
李文文先是抽搐了一下,嘴巴吐出一口水,然後捂著肺部猛地咳嗽。
當她發現自己躺在岸邊時,說不清是慶幸多一些還是後悔多一些,她動了動眼珠,看見了一個穿著清朝服飾的女人。
李文文聽見對方清脆的嗓音含著怒氣:“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為了一個男人跳河?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李文文怔了怔,咧著嘴,似哭非哭。
小桃更加憤怒:“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識了這麼多的字,還不知道生命有多可貴嗎?!”
李文文閉了閉眼:“我懷孕了。”
小桃捏著拳頭:“你當初為什麼不保護好自己?”
李文文崩潰地抱著腦袋:“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
我是讀了很多書,可沒有哪本書告訴過我女孩該怎麼保護自己!
他們談性色變,我看了我就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