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專程來彈琴的!顧氏來找胡樞,本來只是為了完成老夫人的吩咐,此刻聽了他的話,卻是真真切切地怒了:“沈大小姐的性命,與你何干?你是晉國府世子,三元及第的朝廷監察御史,居然屈尊到商戶家來教琴,就不怕傳出去惹人笑話?”
“母親!”顧氏義正言辭,但卻會讓沈依依難堪,胡樞急聲阻止,“我因為不思飲食,疾病纏身多日,幸虧沈大小姐出手相救,為我下廚,這才得以痊癒。我今日來教她彈琴,乃是報恩,旁人怎會笑話於我?”
“你不怕被人笑話,我們怕!你不為自身著想,也該為晉國府想想。”顧氏絲毫不為所動,“她是商戶之女,做的就是賺錢的營生,給你做飯,不過是為了銀子,何來恩情一說?更何況,她的名聲糟糕透頂,你在沈家彈琴的事一旦傳出去,必將連累家中姊妹惹人恥笑,你怎麼忍心?”
胡樞見她越說越難聽,不敢再與她辯駁:“母親,還請給兒子留些顏面。”
給他留顏面?是讓她給沈依依留情面吧?她身為晉國公夫人,需要給一介商戶之女留顏面?顧氏嗤之於鼻,愈發確定,胡樞鬼迷心竅,倘若聽之任之,只怕有一天連她這個母親都不認了!
必須馬上把胡樞帶回去,再也不許他與沈依依有任何關聯!顧氏想著,態度強硬地對胡樞道:“趕緊把琴收好,隨我回府。”
離騷曲譜難學,他才教了一遍,如何能走?胡樞想不出留下的法子,只得吐露實情:“母親有所不知,銀絲供一事,是因我而起,皇上所嘗的那碗百合面,是我授意沈大小姐做的。”
“那又如何?”顧氏一心想把胡樞帶走,什麼都聽不進去,“皇上的口諭裡,可曾提到了百合面?我只聽說,皇上是認為她不懂風雅,才命她做銀絲供的,難道她不懂風雅,也得你負責?”
女人伶俐的口才裡,多半都會摻帶一點胡攪蠻纏和不講道理,胡樞此刻深切地體會到了,頗有些秀才遇到兵的無力之感。
沈依依默默地看著他們母子爭吵,憋得很難受。
依著她的性子,剛才晉國公夫人說她給胡樞做飯只是為了賺錢的時候,她就該出言還擊,狠狠地懟回去了。
可是她不能,胡樞幫過她太多,她得顧及他的面子,畢竟顧氏再討厭,也是他的親孃。
這股憋屈勁兒,實在是太難受了,沈依依正在心裡猛翻白眼,以遏制體內的洪荒之力,卻沒想到,顧氏向她發難了:“沈大小姐,我本無意為難你,但有件事,我得問清楚,京城的琴師那麼多,你為何偏偏讓子元來教你?”
她不犯人,人也要犯她?沈依依正猶豫著要不要懟回去,忽聞院後傳來撫掌大笑的聲音——
“問得好!顧夫人問得真是好!京城的琴師那麼多,鬍子元為何偏偏要上趕著來教沈大小姐?他平時賴在沈家混吃混喝,沈大小姐趕了他好幾次都不肯走,也就算了;如今倒好,竟還賴著教上琴了!顧夫人,您來得正好,趕緊把兒子領回去,以後記得嚴加管教,千萬不要放他出來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