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的路,我卻覺得彷彿過了這一生。
飛雪越來越多,黏在睫毛上,好像壓著重重的一層,沒辦法睜開眼睛。
空蕩的城門大街沒有一個人,落雪蓋住了行人曾經走過的足跡。
最蒼茫刺目的,是城樓上幾乎結冰的頭顱。
沾染著沒能落下來的血液,他的眉毛,嘴巴,都泛著青紫。
不,我不認識他。
他不是我的昕黎,昕黎他跟著蘇衍清離開了,對,他們一起離開了。
一定是我記錯了,或者聽錯了,也許是我看錯了。世間相似的人那麼多,一定是哪個犯了重事的囚徒罷了……
一步一步走近,我站在七層之高的城樓底下,抬頭能看到他結了冰的髮絲,毫無生氣,像個殘敗的雕刻品。
我不相信這是昕黎,我要證明給所有人,他不是我的昕黎。
翻過城樓第一層圍欄,匍匐身子鑽過年久失修的牆洞,嘴巴啃了幾口泥水,混合了從心肺中不斷翻湧的血絲,腥澀得令人作嘔。
臺階也結了冰,每邁出一步就會打滑。七層樓,我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我沒有哭,沒有仔仔細細辨認過他的臉,我就不能掉眼淚!
爬到了第七層,綁著頭顱的吊繩就在面前,系的是死結,幾乎解不開。
但是我離的已經夠近了,我可以看到……看到他後頸皮上寒劍刺青……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這個刺青,是重紫在昕黎十歲時親手刺上的。因他練劍時不慎跌倒將後頸磨出好大一塊傷疤,他那麼小,卻不哭不鬧,讓重紫將這把劍紋在那裡,他說,這樣他就能時刻提醒自己,無論練的多苦多難,都要堅持,因為他要做暗夜閣的最鋒利的劍。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我做再多的努力都沒有用。”
嗓子裡的嗚咽之音逐漸變大,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流進了嘴裡。
“為什麼,你們都要離開我?”
哭泣變成了麻木,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巴牽扯著變成一個痛苦的笑容。
“昕黎,阿姐帶你回家。”
繩子系在城牆得邊緣,我站在最高處,才能夠得到它。
伸手解著這個死結,可是它太緊了,指甲折斷也解不開。
手指上的血液滲透進繩結,變得暗紅。
昕黎是涼西的皇子,就算是死,也不能這樣毫無尊嚴。我要帶他離開,離開北燕,回到我們得故土,再也沒有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