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園中最好的景緻,便是那一片嫣紅奪目的梅花了,雪中紅梅最為驚豔,枝前輕嗅,幽香沁鼻,落花入泥,碾做香塵,裙角輕卷處,驚起香魂入懷。
葉瑾記得娘是最愛梅花的,在身體尚好的時候孃親手在後院開闢了一片梅園,得空便去種上幾顆,一年一年下來,梅園越來越大,肆意地霸佔了整座延綿的山頭,每逢花期,梅花連綿成海,千盞萬盞梅花下,芸三娘面如桃花,目光如水,低頭看著小小的葉瑾,目光卻縹緲地穿過她,凝在了虛無的一處,那雙眼裡有著極深的懷念和隱忍,彷彿在借這漫山遍野的花朵遙寄某個再也不能相見的故人。
“瑾兒你瞧,多美啊!”
年幼的葉瑾還不能懂得,這一片一片放肆地霸滿所有枝椏雪白或嫣紅,在芸三孃的眼裡是怎樣一副美麗絕倫的場景,但是她知道,她若點頭,芸三娘就會笑,她的笑,比這滿山遍野的梅花更美。
於是她乖巧地點頭:“的確是美的。”
娘果然笑了,牽著她開始邁步,每一顆樹,每一條枝,每一朵花,每一片花瓣,每一縷芬芳,她都細細欣賞。
小小的葉瑾跟在她身側,看著她的裙角捲過之處,繽紛的落花輕輕翻滾,粉嫩可愛小臉上也揚滿了笑。
那是比浮香園更美的景緻,可惜自芸三娘病了以後就再無人打理,漸漸地枯萎了,再逢花期,也只得見斑駁的花影了,前方不遠處的石徑上傳來了談話聲,打斷了葉瑾的思緒,重重梅影間,楚墨與楚玥陪著芳貴人正緩步而來。
月影安靜地跟在葉瑾身側,不知不覺已經抱了滿懷的含苞待放的梅枝在手,感受到葉瑾的側目,她垂下頭加快了腳步,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尖細的輕嘯,緊接著背後重重一沉,一個白影飛快地從她身後竄出,瞬間閃進了梅林深處,不見了蹤影。
“銀雪!”楚玥大驚,急匆匆地追了進去。
月影猝不及防被撞,重心不穩往前一撲,狼狽地摔倒在地,懷中的梅枝了脫了手,砸在了迎面走來的芳貴人臉上,弄花了她精緻的妝容。
“哎呀!”芳貴人花容失色地退了兩步,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護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攢眉瞪著月影,身旁跟隨的太監抬手便是一巴掌,“啪”地一聲,月影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立即跪下來請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請芳貴人饒命。”
那太監尖聲惡地罵道:“你是哪個宮裡的賤婢,如此不知輕重,若傷了娘娘的龍胎你擔待得起嗎?!非得送去罪庭見見血,好好學學規矩不可!”
楚墨微微沉了臉:“龍胎面前,英公公請慎言。”
“是...是...墨公子教訓的是,奴才失言了。”英公公訕訕地屈身。
楚玥已經找回了銀雪,來到芳貴人身邊,溫婉地笑著:“貴人請恕罪,銀雪平日裡溫順得很,太后也喜歡,這才帶進宮來請安,今日不知這是怎麼了,竟發狂衝撞了貴人,不知貴人身體可有不適?”
“本宮此刻覺得心慌得緊,妝只怕也花了。”芳貴人暗暗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月影,不甘心道:“罷了罷了!趕緊回宮吧!”
楚玥道:“貴人且慢,此時只怕皇上正好與孟大人議完了事,要去寧康宮陪太后用午膳膳,若此刻回鍾璃宮,路上遇見皇上,御前失儀只怕不妥。”
“這......”芳貴人犯起了難,英公公立刻上前低聲道:“主子,寧康宮自是不敢叨擾,此處遠離嬪妃居所,說來也只有冷梧宮離這兒最近了,不如......”
“本宮才不去那晦氣之地!”芳貴人攢眉掩鼻,滿臉嫌棄,低聲喝道。
“可玥姑娘說的沒錯,今日皇上在御書房與孟大人議事,這算著時辰,皇上只怕已經出了御書房了往這邊來了,萬一遇上了.....”英公公小心地勸著。
芳貴人雖然千般不願,但到底也擔心御前失儀,只得勉強到了冷梧宮,掩著鼻子進了偏殿,由貼身侍女重綰髮髻,重整儀容。
楚玥抱著銀雪靜靜站著,看著芳貴人的眉問道:“貴人今日所描的可是月眉?臣女新學了一種桃花鈿,清麗靈動,與貴人今日所描之眉很是相稱,貴人可願試一試?”
“那便試試吧。”芳貴人懶懶道。
“是,貴人稍待,臣女去取些物件來。”楚玥盈盈施了一禮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