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黯淡的光線中,白不識四顧。他所站立的已非先前的畫廊,而是巨大的未知空間。頭上的穹頂似乎是某種厚重的透光材質,光線就是從這裡來的,那是被深水變得渾濁的模糊天光。
他腳下是覆蓋青苔的大塊岩石。這些比他的身高還大的石頭以古拙的方式搭成宮殿。
這裡不是鯨落畫廊,這裡是別的地方。在神話裡他們叫它【拉萊耶】,是那位最為人類熟知的舊日支配者的居所。
而就在這宮殿的正中央,他看到了一片黑暗。
現在白不識真的相信畫出那系列畫作的人是對著這東西畫的。他原以為那只是抽象畫,沒想到是寫實。
瞬間他就理解了那些畫……畫布上那些凌亂的筆觸,其實是在表現眼前這物如樹根般虯結的觸手。那一團深淺不一的墨色,確實是它的顏色。
沒人知道那是什麼,或者說是什麼都無所謂,因為區區人類對抗這東西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相較於它的體型,秦之遠那一拳就像蚍蜉撼樹般滑稽。
不過那一拳對怪物來說沒什麼問題,卻不是白不識接得住的。
此刻,秦不識就正提著他那沙缽大的拳頭,面無表情地向著他半分鐘前還在保護的老父親揮來。
“所以說叫你走你就走啊,”白不識氣喘吁吁地一邊試圖躲避一邊嘴硬,“你說你一個體力派玩什麼回頭救人的把戲……這回你被陷在裡面了難道叫我這種智力派來救你嗎!”
他對著秦之遠大吼道:“信不信我開學回去把你硬碟裡的種子全刪了啊!”
他這近乎發洩一般的吐槽竟導致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秦之遠像掉線般動作一滯,這個間隙立刻被白不識捕捉到,並且一記老拳當胸打倒秦之遠,接著……他便騎在對方身上對其暴打起來。
“給我振作起來啊!夥伴!”
這話聽起來十分真切,如果配的動作不是掄圓了胳膊怒甩秦之遠巴掌的話,還真有幾分日漫中的熱血少年感。
白不識這麼做倒不是為了減少一個朋友,而是因為……此刻正在吃他攻擊的人,儼然已經不是之前的秦之遠了。
對方頭頂的綠字“致遠星人”已經變成了紅字“致遠星人(?)”。甚至下面還跟著個紅色血條,隨著白不識的啪啪打臉而在勻速下降。再看向左邊的組隊面板時,隊友那欄的名字與血條皆已變灰,並被一道藤蔓狀的花紋所纏繞,表示對方已身處某種困境之中。
所以現在,白不識並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
畢竟,他身為舍友的父親,是不會親手殺害自己的兒子的!
就在白不識自己的灰色耐力條都降到只剩1/5不到時,致遠星人(?)的血條終於清空,其頭頂的名字也變回了綠色,標記著異常狀態的解除。而這一瞬間,組隊面板中,秦之遠的血條也是電梯般掉至1/4不到的地方。
但他確實是清醒了。
一睜開眼睛,秦之遠便面色大變:“我剛剛,看到整個世界充滿了怪物,也聽不到你說話!只能聽到奇怪的吼叫,像是做了個夢,夢裡怪物在瘋狂打我!”
白不識打斷了他的語無倫次:“快扶為父起來,為父為了救你,已經一滴都沒有了。”
可這時,白不識的後腦突然傳來一陣疼痛。同一刻,他的HP以恐怖的速度直線下挫,三秒之內就掉到了一半以下。
為了合理暴打秦之遠,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個空間裡,會給他帶來威脅的,本來就不止是致遠星人(?)。或者說,被操控的秦之遠只是個傀儡。
而那個使用觸手的怪物,才是這裡真正的主宰。
此刻,那混沌的黑暗中,一雙混濁的黃色眼珠,正向這兩個渺小的人類投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