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嵌在燕山主脈的褶皺深處,形如巨獸獠牙咬出的豁口。
兩座巖峰東西對峙,巖壁佈滿縱向溝壑,像是天神用指甲生生犁出的戰壕。
鮑丘水在此被山勢勒緊咽喉,原本三十丈寬的河道驟縮為五丈。
河水擠過隘口時轟鳴如雷,騰起的水霧經年不散,在巖壁上凝成青黑色苔蘚,遠望宛如巨龍褪下的舊鱗。
潭面終年浮著一層詭譎的墨綠色,正午陽光直射時,水面會泛起金綠交錯的波光,恰似龍睛開闔。
巖縫中斜生出千年古柏,樹幹扭曲如痙攣的手指,樹冠卻齊刷刷向南傾斜——這是燕山特有的“旗樹”,常年受塞外朔風摧折所致。
淺灘堆積著上游衝下的獸骨,被浸成灰白色。
鎮東將軍一經裴秀提起,就能想起這裡,正是因為此處的地勢太過獨特。
就算是匆匆經過,也給她留下了印象。
“將軍你看!”
裴秀舉目觀察四周,忽然指向某個地方。
順著裴秀所指,但見潭口北側,地勢與周圍有些格格不入,似是人工所為。
待走近了,讓軍士把亂草清理乾淨,半截夯土堰壩露出了真面目。
“將軍,原來早有前人曾在這裡築過堰壩!”
站在已經塌廢的堰壩前,裴秀摸著仍算是牢固的夯土,在興奮之餘,不禁有些疑惑:
“沒錯,沒錯,這裡確實有人築過堰壩,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毀了。但這看起來似乎不像是被水沖毀的……”
鎮東將軍對這裡出現了堰壩遺蹟同樣是驚訝不已,她看了看被毀之處,面有瞭然之色:
“這是被人所毀。”
裴秀大吃一驚:
“自古以來,治水乃是大功德,只聞興修水利,未聞毀水利者,誰人這般大膽?”
“吾如何得知?”鎮東將軍有些不耐煩,“能在此處築堰壩,必是幽州所為。你真想要知道,待打下幽州以後,自去查詢。”
不過為了不打擊裴秀的積極性,她還是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
“你都說了治水是大功德,幽州築了此壩,自然不會無故毀去,最有可能的是胡人南下劫掠,嫌堰壩礙事,故而毀去。”
這麼個設伏的好地方,如果能利用好堰壩,數千人可敗數萬人。
所以胡人毀了堰壩,倒也不算是亂說。
(據後人所考,此為後漢漁陽太守張堪屯田時所築,後毀於鮮卑南下劫掠。)
看到鎮東將軍略有不耐,裴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敢再多言。
繞了一圈觀察一番,回到堰壩殘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