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好好的太醫院來什麼人。今日來的,可是東宮的貴人。”那婦人滿面堆笑。
桐拂立時愣住,東宮?朱高熾?他遣人來做什麼?
“姑娘您瞧,案上的這些就是貴人差人送來給姑娘的。我可不敢開啟,一直就放在那裡。姑娘且看著,我先走了。”
“大娘辛苦。”桐拂從袖子裡摸出銅錢欲給她,那婦人忙推辭,“姑娘千萬別客氣,今日宮裡的貴人打賞過了,我可不敢再拿姑娘的。”說罷歡天喜地離開了。
案上是個官制的匣子,宮中常用。桐拂將它提了就往後頭去,入了寢屋才將它開啟。裡頭是個巴掌大的香函,雕著白釉萱草紋,極通透上好的顏色。
她小心將那香函蓋子揭開,頓覺異香撲鼻。只見那當中,蟬蠶形的香片薄如髮絲,晶瑩剔透恍若冰雪,煞是惹人愛。
她在那匣中翻了幾回,再未見其它東西。這沒頭沒腦的送一盒香來,是什麼意思?怎的連句話都沒留。
耳聽院外更聲悠悠,她的睏意頓時濃了,洗梳一番將自己扔去榻上。鼻端繚繞著的,是那香氣氤氳。這麼聞著,心思一時舒松寧靜,很快被洶湧而來的睡意湮沒了……
河水幽幽,那上頭一道橋影,綽綽不明。四下裡沒有半分聲響,彷彿與暗夜凝成一處,密匝匝沒有絲毫縫隙。
這地方看著眼熟,但天上無星月,左右無燈火,她實在看不清這究竟何處。偏又抽身不得,在那橋畔煢煢往復,似是等著人來,又似乎生怕有人來。
隱約見河對岸燈籠搖曳,一道人影正疾步往這橋上過來。那橋上分明再無旁人,那人卻左躲右閃,彷彿在匆忙避讓什麼。
眼瞧著他到了橋正中,他卻停了腳步,直直走到欄杆處,翻身躍下橋去。她大驚之下想要上前,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一雙腳似是生了根,千鈞重。
眼看那人在河裡苦苦掙扎浮浮沉沉,她終是到了他身邊,伸手欲將他從水裡拖出。
那人原先伸出水面的手慘白無血色,此刻卻慌忙躲開,面龐渾濁,只聽他喃喃自語,“救不得,不得救……救不得,不得救……”
落在河面的燈籠亦沉浮不定,將水面染成殷紅一片……
桐拂猛地坐起身,一頭冷汗,才驚覺方才不過一場夢。
這一驚再無睡意,她披了衣服起身,推門而出。外頭仍是漆黑,無月無星,想著方才夢裡情形,她一顆心又兀自亂跳起來。來來回回走了幾圈,終是推開院門無聲而出。
金幼孜官舍的院門虛掩著,閃身進去,屋舍前後尋了個遍沒尋著他的人影,她心裡更是越發不踏實。難不成之前是被喊去宿值?又怎會如此忽然?
眼瞅著天色比方才淺了一層,估摸著已是寅時光景,她將身上薄氅攏了攏往外頭走去。
走上官街,瞧不見人影,只河道上偶爾有船倏而過,槳聲零落。她走至岸邊,尋了處樹影下站著。沒多久,聽著經過身前的船上有人言,“客官這是要去欽化橋?喲,這個時辰過去,能趕上入宮上朝的文武百官,可熱鬧得很……”
那船很快行遠了,起初她倒沒覺著什麼,將那撐船人的話又想了一回,頓時僵住。
欽化橋……正是方才夢裡的那一座。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