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孜的聲音猶在耳邊,她眼前卻看得分明,京師傾城出,士女霞布,冠蓋雲集,觀者百數十萬人……所設金銀工具無數,留寺供養,施錢千萬……
獨不見他,又怎會見到?燕雀湖畔,一隅安寧……又或者他分明在那冠蓋雲集之間,欣悅,如見親……
“小拂?”
她猛地轉過神來,“唔?”
“你臉色不佳,可是此處太冷?我們先回去……”
她拽著他的衣袖,“我不冷,你繼續說,我在聽。”
他將她攬著,“南唐時廢,宋天禧間改天禧寺。至順初重修塔,元末湮於兵,只塔身存……”話未說完,身後岸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緊接著是嘈雜的腳步聲、呼喝聲。隱隱聽得“八百里加急……水驛……西水關……”
二人扭頭看去,岸上人影綽綽依稀是兵馬司的人馬,卻又不似尋常巡城的弓衛。“怕是出了什麼事。”金幼孜忙起身,“八百里加急,多半是邊關緊急軍情。小拂,你先回去,若沒猜錯,是安南那邊出了事。”
“安南?”桐拂一愣,“不是派了人馬送那陳天平回去?能出什麼岔子?”
他頓住腳,“上月,安南將侵佔的邊境祿州諸地歸還……”
“這不是好事?”
“一方面示好,另一面卻在大舉徵兵整備,加築多邦城、白鶴江,且在邊境險要道路設下關卡,皆有重兵防守。
沐晟曾請議出兵,但陛下覺著方以布恩信,懷遠人為務。已遣人詰問,若胡氏能順命,則我等也需有包荒之量。”
見她猶疑,他將身上大氅解下圍在她身後,“也不一定是這事,你先回,我去瞧瞧,若沒事再過來瞧你。”
然而這一夜,他並沒有回到官廬,桐拂不放心,一早拎了皇后給的腰牌又揣了些酒錢,到洪武門外官署聚集處打聽。聽說金幼孜昨夜入宮,一直沒出來,她才略略放心。跟著就往太醫院去,估摸著爹爹這兩日也該回到京師,已是好久沒見著他。
到了生藥庫門前,冷冷清清沒幾個人影,一問,幾位大人都還沒回來,半道上去了旁的縣城察看惠民醫局,她只得悻悻離開。才走出太醫院,就瞧見迎面而來的文德,忙將他攔下,“文大人……”她一時話又不知如何說出口,僵在那裡。
文德見她欲言又止面色古怪,耐心等了等才道,“姑娘若是一時想不起說什麼,等想起來了再說不遲。”說罷就要繞過她繼續往前。
桐拂忙道,“文大人,她可好?”
文德頓時色變,旋即淡淡道,“不知姑娘說的是哪個她,不過,不管是哪個,在下都不知道。”
“劉莫邪的事,文大人可知道了?”
他目光垂著,看不清內裡的情緒,“滿城皆知的事,我自然曉得。她如今在詔獄水牢,靠著會同橋,大市橋南,跨運瀆。
若有什麼話……對了,小拂姑娘這麼有本事,不如自己去問。”說罷他已疾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