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心裡叫苦不迭,往後這劉娘子的酒舍,她得從側門進去。一個繁姿、一個張林淺,回回遇見了都扯著自己滿城的亂跑……和金幼孜的事還沒鬧明白,怎的就跑去看什麼喜服了,若被他知道……
見她愁眉苦臉,繁姿湊到跟前,“沒想到桐姐姐臉皮也這麼薄……嘖嘖,金大人對姐姐一往情深,便是我這外人都能看得分明,姐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桐拂失笑,“你這小丫頭又如何看得出一往情深來。”
“眼睛啊。”繁姿挽著她,“心儀一個人,看他眼睛就曉得了。金大人看你的時候,嘖嘖,那裡頭就只有你一個,再沒別的了。”
“你看著文德不也一樣……”桐拂隨口道,覺著不妥,沒再說下去。
繁姿靠在桐拂的肩頭,“可他看我的時候,不是這樣。”
桐拂見她神情落落,像極了小柔委屈時的模樣,不由輕拍她的手背,“不會的,文德會對你很好。”
“我知道他為何會允了這婚事。”繁姿悠悠道。
桐拂心裡一個咯噔。
繁姿坐直了身子,“可我不在意。”末了,又有些無力,“只是覺得,他既非本願,就會心有不悅,從此可會有歡顏?縱然有,怕也只是面上歡顏,難抵心中。”
桐拂不知如何寬慰,正語遲,馬車停下,繁姿已一躍而起,牽著她就往下走。
織繡坊不過一道長街,道兩旁彩布錦緞層層疊疊,皆被掛在高聳竹架之上。有風過,齊齊拂動翻飛,好似美人慢垂霞袖,急趨蓮步,進退奇容千變。
繁姿看得興致勃勃,桐拂卻有些眼暈,綢緞絲帛絨羅的,她從來也無甚喜歡。衣衫實在舊了,多半也是扯一匹素淨舒服的,找熟識的縫人裁製。
一旁的繁姿滔滔不絕,“這是飛花布……那個是若古錦……瞧瞧這個,白經藍緯的,是諸葛錦……咦,這是什麼?”她扯了扯桐拂,“竟繡得如此好看,只是這方方正正垂著瓔珞……”
店家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聞言到了二人近前,滿面笑容,“這個呀,是百子蓋袱,成親的時候新人蓋在鳳冠之上的。”
繁姿面上紅了紅,“竟是這個……”
“姑娘好眼力,我這蓋袱,用得可是上等的緞料,捻金線、包梗線、孔雀羽線……若配上那花冠裙襖大衫霞帔,你呀,定是整個京師最好看的……”
“不是……”繁姿面上愈加紅了,忙指著桐拂道,“是她是她……”
那婦人笑道,“不管是誰,挑了這個準沒錯,將來呀必定多子多孫……”
繁姿臉紅彤彤的將手中的蓋袱放下,扯著桐拂就走,“我看你身上衣衫舊了,不如去買件新的。”
二人才走出去沒幾步,忽然起了風。
這一陣風起得急,且眼睜睜瞧著越來越大。坊間掛著的無數布帛綢緞,在大風中獵獵翻卷。路人皆急走避讓,店家忙著將支在外頭的布匹綢緞收回,不少已被吹落,在半空中飄飛回旋。
混亂間,桐拂驚覺身旁的繁姿不知何時不見了,她在漫天鋪地的綢布之間奮力前行,尋找她的身影。
猛聽得身後動靜,她扭頭看去,身後不遠處的一排竹木架,被懸在那之上的綾緞拖拽著搖搖欲墜,衝著巷道之中緩緩倒下。
而那之前的三四個女子毫無察覺,正手忙腳亂撿著吹落在地上的錦帕。
桐拂上前將她們拼命推開,餘光裡見著那幅巨大的綾緞衝著自己撲卷而來。
綾緞如雪纖塵不染,到了她的身側,卻將她圍繞著,如同屏障般將其餘種種盡數攔在外頭。她莫名只想著那一句,燕山雪花大如席……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