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這九子鈴,究竟什麼干係?”桐拂又湊近了幾分。
她離得有些近,近到可以看清星眸幽邃,卻又分明秋水清無底。他一時陷入那之間的天光水影,竟忘記言語。
見他愣著,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竟困成這樣……”
他將眼前她那隻晃來晃去的手捉了,喃喃道,“沒什麼干係……都是不要緊的東西……”他忽然正色道,“不等開春了,就此歲秋,可好?”
桐拂反應了一會才明白他在說什麼,臉上一熱,“你不是困糊塗了吧?是誰說的白紙黑字定了日子,不能改的?”
“陛下已決意北征。”
後面的話,桐拂沒聽得十分清楚。他以筷箸沾了酒,在案上圈圈點點。約莫說著那些,早先鬼力赤奪了汗位,阿魯臺任太保樞密院知院。明廷稱韃靼,之後數次遣使致書,稱“可汗遣使往來通好,同為一家”,但都被鬼力赤拒絕。唯獨阿魯臺表示歸誠之心……
再之後,因鬼力赤被傳非北元后裔,引起部眾不服,先是被廢,之後被阿魯臺所殺,另立本雅失裡為汗。阿魯臺自任太師,專擅朝政。
歲初,阿魯臺與本雅失裡率兵出擊瓦剌,被擊敗後退走臚朐河。阿魯臺雖敗,但並未遭受重大打擊,前幾日竟殺死明使郭驥。”
桐拂心裡莫名有些不踏實,強自鎮定,“阿魯臺,原本是元廷阿速衛的親軍?”
“是,阿速衛本是北元中央禁衛軍裡的翹楚之軍,他本人參加過捕魚兒海之戰,其兄妹為明軍所俘。”他在案上的另一側圈了一處,“瓦剌是唯一可以與韃靼一爭高下,早前沿著科布多河、葉尼塞河上游不斷東進,佔據了肯特山之西及林為。瓦剌興起不久,其三首領被朝廷封為順寧、賢義、安樂王。
至於其它勢力,表面看似臣服朝廷的羈縻衛所,其實叛服無常,在我朝、韃靼與瓦剌間搖擺不定。比如,朵顏三衛。”
桐拂眼前恍惚,想著初次在大寧遇見的朵顏三衛,之後冰凍三尺的白河,李景隆的丟盔棄甲……那一切,時而撲近眼前彷彿就在昨日,時而又模糊到看不清面目,比之齊梁、太元年間的那些往昔,也不知哪個更久遠些……
“想什麼?”換他在眼前晃了晃手。
她拎了一旁的酒罈過來,各自倒了一盅,“北征,誰去?”
“淇國公丘福為徵虜大將軍,武城侯王聰為左副將、同安侯火裡火真為右副將、靖安侯王忠為左參將、安平侯李遠為右參將……”
桐拂見過丘福。當初靖難之師初起,便是他與張玉一道一舉拿下北平九門。之後的真定、白溝河、夾河、滄州、靈璧諸戰中,丘福皆為前鋒,以勁卒搗敵中堅,但……
“你是不是,也這麼想?”金幼孜拈了酒盅和她的碰了碰,“他雖是老將,樸戇鷙勇敢戰深入,但謀略比起張玉、朱能還是差了幾分。
而韃靼,是北元殘部阿速衛壯大而成,善輕裝騎兵的打法。雖無攻堅之力,但十分依重靈活變通的戰術。
丘福領著十萬騎,這一仗究竟會如何,不好說。”他將酒一口喝盡了。
桐拂見他欲言又止,轉念想著忽格赤,又不知該如何問起。
金幼孜卻忽然發話,“你可知,之前在河道上刺殺陛下、致張林淺重傷的人是誰?”
不知為何,桐拂心裡一跳,眼前竟是小柔的笑顏,她慌忙將這念頭壓下去,垂了眼,“還能是誰,不就是……”
“不。行刺之人,以為是在替自己的恩主賣力。但其實,幕後之人卻是另有其人。”他指尖沾酒,在案上圈點片刻。
她探身看去,赫然是一把蒙刀。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