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頭頂水面透出光亮,她正欲浮出水面,忽覺沒來由的窒悶,又似被什麼死死拖拽著不得脫身。大驚之下回身四顧,湖水清冽,分明什麼都沒有。
猛覺察頭上動靜,她忙仰頭看去,無數巨大的石塊攜著泥沙撲將下來,似要生生將自己埋在這湖底。
一片紛亂迷濛間,她聽見有人急切地喚著自己,“你瘋了麼……快出來……你根本無法阻止……燕雀湖註定會被填了……他們要造宮闕……”
她奮力想要撥開眼前迷霧般的沙土躲開巨石,但始終無法看清那人的面目。眼睜睜看著一塊巨石撲面而來,而自己根本無處閃躲……
眼見著夥計要將酒舍門的關上,劉娘子將他叫住,披了氅衣重又走出去四處張望,“這丫頭又跑哪兒去了?曉得我不捨得拘著她,真是越來越不像樣子。回頭看她爹和金公子怎麼收拾她……”
她正欲返身回去,一個樣貌陌生的女子走近,衝著她施了一禮道,“我家主子讓我帶句話,桐姑娘在我家主子那裡,晚些會送她回來,劉娘子莫要擔憂。”
劉娘子神情一肅,“你家主子?是何人?小拂為何會在那裡?”
那女子垂著眼眸,“劉娘子寬心,我家主子與桐姑娘是舊識,自然不會害她。”說罷自袖中摸出一塊腰牌呈至劉娘子跟前,待她看清了,又很快收回去。
劉娘子心裡一跳,這腰牌是宮裡的東西,且絕非尋常之人可隨身帶著。她思量一番道,“我劉娘子雖不過是市井中人,但在這京師裡倒也沒什麼忌諱懼怕的。你家主子需得將小拂好好地送回來,若傷著她一絲一毫……”
那女子斂衽一禮,“劉娘子多慮了,既然主子讓我前來,就是想令劉娘子寬心。桐姑娘的事就是我家主子的事,我家主子的思量計較只怕不比劉娘子少。”說罷款款告退,很快消失在深夜窄巷之間。
劉娘子怔怔立在原地,末了一嘆,“幸虧她爹不在,不然……唉,得了,今夜我也不用睡了,且熱壺酒等著吧……”
青豪筆鋒驟轉,倏而頓下復又急提而起,墨香洇著紙香,於行雲流水間透著氣貫長虹之勢。
瞧著眼前這幅字,他甚是滿意,將筆擱下,立時有人上前,“太孫殿下,時辰不早了,可要歇息?”
朱瞻基抬眼瞧了一回捲簾外沉沉夜色,“那位……桐姑娘如何了?”
內監忙道,“桐姑娘在偏殿,早前醒了,這會子應是在用膳食……”
“我去看看。”朱瞻基拔腿就走。
內監不敢阻攔,一路小跑跟在後頭,“殿下,將她帶回宮裡,已是不妥。如今殿下又要親自去瞧她,這……這更是不妥……”
朱瞻基腳下沒停,“有何不妥,又不是沒見過。她還欠我一艘船……”
內監已是一頭的汗,“殿下,那裡有女史照看著,一會兒就該送她出宮了。殿下此舉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
朱瞻基卻彷彿壓根沒聽見,腳下反而加快了,“知道此事的人,不能再多一個,你只管把這個差事辦好了,其餘的,再莫多言!”
內監瞧著眼前的身影,雖尚未到束髮之歲,但氣勢言語,已是極有當今聖上不怒自威傲睨萬物的風範。
朱瞻基走至殿前,思暖已笑吟吟迎上來,他一愣,“你怎麼在這兒?”
思暖禮了禮,“今日太孫奔走辛苦,太子殿下命我過來瞧瞧。”
朱瞻基眼神閃了閃,“今日之事……”
思暖頷首,“太子殿下都曉得。”說罷讓開了身子,“時辰不早,再一會兒,我該送她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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