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恭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夏元吉,夏元吉正凝神思索,過了一陣亦看回黃立恭,微微點頭。
桐拂還沒轉過神。
琉璃塔?琉璃能鑄造成塔?她腦中一時想著琉璃杯,一時又是琉璃瓦,熠熠煌煌……若湊成一座塔,該是如何?
黃立恭在一旁已開口道,“佛教之中橫三世佛,居左為東方淨琉璃世界藥師佛,左右脅侍為日光菩薩與月光菩薩。
藥師佛能去除終生百病,以琉璃清淨之光明,法性之光明照耀世間驅走黑暗。而日光與月光菩薩,更是與大明國號相合。”
桐拂心中對這位黃大人的佩服,又實實在在加重了幾分。
“所幸,此番地宮並未受損。”朱棣忽然道,斜睨了她一眼,“你跟著。”說罷提步往瓦礫荒草間走去。
見那二人一前一後,似是在遠處瓦礫間尋找什麼,黃立恭往夏元吉身旁湊了一步,“這位姑娘是……”
夏元吉神情莫測,“我雖與這位姑娘從前見過幾面,但我與黃大人此刻心中疑慮怕是沒什麼不同。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弄得太明白。我管妥了銀子,黃大人將這長幹寺修好,便是了。”
黃立恭將手攏著,“那剛好,不如我二人將這所需銀兩商量商量……”
桐拂跟在他身後,邊走邊用袖子扇著風,地宮這麼好找的?卻又說即便尋到也不會動上分毫,那找來做什麼?
他走得並不著急,反倒十足悠閒,“你好好想想在何處。”
她一噎,“我怎麼會知道……”
他腳步停下,“這鎏金阿育王塔,在剎頂有五重相輪,須彌座四角皆為山花蕉葉,上面浮雕三幅。”
“是四幅。捨身飼虎,割肉貿鴿,大光明王施首,還有一幅是,須大拿王變相圖。”她說得甚是順溜,說完了抬眼瞧著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才知中計,又不便發作,以袖拭汗,“天這麼熱,不如改日再找……”
他默了片刻,“彼時梁武帝改造阿育王塔,親見塔下舍利。佛發青紺色,眾僧以手伸之,隨手長短,放之則旋屈為蟊形。可是如此?”
“我並不知……”
他已抬目遠眺,“妙雲提起此事,總心神嚮往。我曾允她,領著她一同來尋。她定是不忍驚動此等聖物。
洪武初,日本貢一白玉觀音,太祖珍之,賜雞鳴寺。皇后愛其精美,以石琢者易歸大內,並雕花沉香座。”他說得極慢,似是眼前看著那身姿,不忍驚動分毫。
桐拂心中卻頗不是滋味,如今宮中貴妃、權妃、各種嬪妃,他如今這番說辭又是何意……
他猛地轉眼盯著她,“朕,此生只有一個皇后,只有妙雲。我答應她永不立後,絕非戲言。”
她心中莫名一寬,眼前浮雲縈繞復散開,那些往昔故景如畫卷重展開……她抬手指著不遠處一座石臺,“就在那兒。”
他走至近前,手撫白玉闌干,如入定般再無動靜。
桐拂耳邊卻聽著遠處馬蹄聲急,隱隱可聞來人腳步聲裡極力壓制著驚惶。
眼見熟悉的戰報信箋呈至朱棣的面前,那上面四個字力透紙背:全軍覆沒。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