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謝風華挑起杜平飛鬢邊垂落的捲髮,輕聲道:“其實,你又何必這樣親力親為?杜家雖然落敗,你不是已經置身事外了?只要皇帝不將你查辦,你的皇后位置就坐得穩穩當當的。”
“可本宮不甘心啊!”杜平飛卻輕描淡寫,“憑什麼他殺了杜家的人,本宮還要感謝他留下這一條命?憑什麼北恆王這家人騎到頭上,本宮還不能反抗一下?”
又憑什麼,她的處境要比那個人悲慘一千一萬倍?
豈料,謝風華聽了,卻是發笑,“這不是你費盡心思求來的?”
杜平飛怔了怔,掰斷了一截梳齒。
沒錯,這本是她千辛萬苦求來的。可人心易變,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夫妻多年得到的是比陌生人都不如的結局?
她不甘心!
而現在,她不想繼續下去了。
謝風華知道戳中了她的痛處,也收回了手,冷冷道:“既然你不肯說,那不如讓我來猜猜?之所以能說動孫橫波配合你,不過是利用了杜懷紹吧?如今你倆也算是相依為命,杜懷紹知道你這麼抬舉他,竟然將他作為煽動孫橫波為你所用的籌碼麼?”
杜平飛陷入了沉默當中。
這個人,好像很聰明,不僅時不時能猜到她的心思,還能根據蛛絲馬跡查出隱藏至深的東西。這種被窺探的感覺,還真是無比討厭。
謝風華看了看帳門,又道:“你自己想清楚,不是誰都能做你手中棋子的。孫橫波何其無辜,你若是還打著她的主意,我勸你趁早死了心。你跟杜懷紹在謀算著什麼,那都是你們的事,可有些底線是不能碰的。”
說完,她暗含警告地瞪了杜平飛一眼,便掀開了帳簾。
正欲離開,耳邊卻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被掃落在地。她扯了扯嘴角,大步離去。
而另一頂帳子內,孫橫波正睜眼看著白色的帳頂,眉頭深鎖,似乎在想著什麼。
這時,帳簾突然被人掀開,她以為進來的是自己的婢女,當即無精打采地吩咐道:“我都說了,沒事別來煩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她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上半身微抬,往帳門看去,突然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因為起身時,動作幅度太大,牽動了傷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杜懷紹連忙走過去,伸出手想要安撫她,卻中途想起兩人的身份,尷尬地停了停,隨之將手收了回去,語氣裡帶了幾分關切道:“你……你可好些了?”
“好些了。”孫橫波忍著疼痛,齜牙咧嘴道,“你怎麼來我這裡了?”
杜懷紹看著她,問道:“今天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為何要這麼幫我?”
“幫你?”孫橫波不自然地別過臉,笑道,“你怎麼覺得我是在幫你?”
杜懷紹沉默了會兒,才道:“那天,你明明沒有看到什麼人影,之所以會當眾說起這個,是得了杜皇后的囑咐吧?我來猜猜,杜皇后是拿我來與你談判了麼?”
說完,他自嘲一笑,聲音裡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
孫橫波不禁問道:“你跟皇后娘娘不是堂姐弟?為何感覺這麼生疏?”
生疏到,彷彿在說旁人的事情。
而杜懷紹笑容中的諷刺意味更深了幾分,撩起袍子席地而坐,仰著頭看她,說道:“我是二房卑賤低下不被看見的庶子,她是大房身份尊貴的嫡女,你覺得我倆會有什麼交集麼?”
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家中的事,儘管他努力想要表現得不在乎,可孫橫波卻從中窺見了一絲酸楚。
杜懷紹鮮少在外人面前說起心中的想法,可不知為何在面對這個女子時,突然萌生出一股想要傾訴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