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田生後背朝上,緊緊地抱著井口。
一隻只拳頭重重地招呼到身上,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要散架了一樣。
下決定只需要一瞬間,可當真正需要承擔相應的後果時,他才發現,堅持下來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氣。
其實,剛才那千鈞一髮的時刻,他不是不能跟著竇長柯跳下去。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一來,他曾經檢視過,井口下的暗道並不好走。一旦兩人置身其中,極有可能會被追兵追上。二則,他還頂著一個城守府三公子的身份,至少能為竇長柯的逃生爭取到一點時間。
若不是他的懇求,那兩人早就應該無聲無息地離開這裡,而不是還要冒險去救花姨娘,還要去承擔其中無數的未知風波。
他至少要保證,他們其中一人得以安全離去。
而這條命,若是不幸丟掉了,那就當做給他們出手相救的報答吧!
那拳頭彷彿化身為了石頭,落在身上是鑽心的疼,他牙關緊咬著,硬是不吭一聲。他聽到這些人邊打邊罵,罵他是不明來歷的野種,罵他頂著個城守府三公子的身份卻過得豬狗不如。
以前不是沒聽過這樣的嘲諷,可此刻聽來,那些嘲諷像是聽進了心裡,攪得五臟六腑翻滾傾覆。
他很想反駁他們,自己並非來歷不明的野種。他有爹,也有娘,只是他的孃親離開後,還沒記得回來。
可他的孃親長什麼樣兒呢?
模糊中,他腦海裡突然出現花姨娘的臉,嫵媚妖豔,可看著他的眼神總是平和親切。仔細想想,儘管花姨娘長得美豔如同二八少女,卻已經是當孃的年紀了。
她現在怎樣了?
那位少夫人,救下她了嗎?
像是心底生出莫名的勇氣,他已經陷入模糊遊離的神智,此刻又被強逼清醒過來,一遍一遍數著背上的痛楚。
唯有痛,才能刻苦銘心!
就算是為了花姨娘,也要活下去!
……
而謝風華離開酒窖後,才突然發現一個事實——當時她匆忙離開,也不知道甘田生口中的暗道在何處,眼下該如何與他們匯合?
她打算抓個人問問,可前後左右皆是巡邏搜查的府兵,竟是沒個落單的人。
心急如焚間,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頭,她轉身看去,卻詫異道:“怎麼是你?”
來人卻是杜懷紹。
他的臉上被劃了幾道口子,彰顯著此前遭遇的困境。可神情卻是少見的平靜,甚至見到她時,那臉上還帶著幾分莫名的神采。
“少夫人可是要找人?”他這麼問。
謝風華一怔,很快就點頭,“找竇長柯。你可看到他了?”
既然此人已出現在這裡,想必也查到了他們來此的目的,那麼,她也沒必要去隱瞞什麼。
“我知道他在哪裡。我可以帶你去,可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杜懷紹接著道。
這是,討價還價?
謝風華心繫著竇長柯和甘田生的安危,聞言只道:“前方帶路。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