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微弱的火光在曠野中閃爍不定,炊煙隨著暖風嫋嫋升起。
篝火旁,一身灰袍的瑾年身旁放著常用的那柄劍,默默的喝著陶土罐中剛倒出來的熱水。
身後的馬鞍上,左右各掛著一個包裹,奔波了上百里地的駿馬終於得到片刻的喘息,此刻正低著頭,撥弄著雪塊,尋找下頭殘存的枯草。
他抬頭看了看,數里外就是殷家溝了吧,如果那處再尋不著師妹,就只能一路往師父的所在去了。
一想到還要一個人奔波幾百裡,他便是忍不住的苦笑。
其實話一出口,他便已經懊悔了,只是不知怎得,整個人就如同魔障了一般,什麼話越是傷人就越是要說,似乎這樣就能把心中壓抑了快半年的苦楚發洩出來。
如今,師妹負氣離去,自己就真個變成孤家寡人了。
想到此處,瑾年用劍撐著站了起來,胡亂用腳撥了些骯髒的雪塊將篝火熄滅,牽了馬繼續往前走。
堅硬的馬蹄踩踏在柔軟的積雪上,就如同他用堅硬的話,踩著那顆最柔軟的心。
午夜的風夾雜著枯枝上的殘雪,打在身上,冷的讓人發抖。
瑾年怔怔的看著半山腰的小屋,那裡漆黑一片,他多希望那裡可以閃著微弱的火光,如同夜空中掛著的點點星火。
就如那位混跡大明的神運算元劉瑾所言,他命中註定孤苦,他所希望亮起的燭火終究還是沒有亮起。
他翻身上馬,再次回頭望了一眼山坡上的小屋,嘆了口氣。
這數年似乎已經習慣了凡事都有師妹操勞,自己只需要動動嘴。這個當初剛見到時怯生生怕人的小丫頭就會把一切做的很好。
她這一走,心中就如同失了一角,空空蕩蕩沒有著落。
這半年來,師妹對他每日的悉心照料,他看在眼裡。瞞著他偷偷取了師父傳授的劍譜換來那個江湖上有名的古怪大夫薛神醫出手救治的事情,他也透過楊先生得知。他不是不知道師妹的好,只是一時衝動起來,嘴巴就像沒了柵欄。
想想師妹跟自己下山這幾年,從海州混跡到淮陰城,從淮陰城再到殷家溝,再從殷家溝竄到應天府。他何嘗不知道,身有片瓦遮蔽,心無定所可依的苦楚?從小就戀家的小師妹,一句怨言都沒有的默默陪著。
再想想,當初師父領了抱著個小木狗的師妹第一次回山的場景,他不由心中一疼。那個扎著羊角辮,抱著木狗,一臉驚惶地丫頭,瞧著是那麼可憐,就如同他當初養過地那隻小狗。那晚師父哄她睡下,又用針法替她壓驚,從此以後,年少的自己身後就多了個一口一個師兄的跟屁蟲。
不知想了多久,只知道東方逐漸泛起了魚肚白,孤寂的官道兩旁也逐漸有了人煙。
早起的孩童嬉鬧得追逐那些趕著一頭大肥豬的大人們,大人們則是滿臉歡喜的左欄右趕,終於合力按住了那頭驚恐的肥豬,眾人將它綁在一根碗口粗的棍子上,幾個人抬著,直奔村口屠夫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