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那些偶爾救助他的人,讓他很困惑,會露出短暫的迷惘。但時間再久一些,這樣的迷惘也沒有哦了。
這是彌藏的往事。
鍾萬毒不知道,鍾雲秀也不知道。便是天機閣主也不知道。只是所有人都相信,這種優雅姿態下的從容的邪惡,該是他們遇見的最讓人靈魂顫慄的邪惡。
說到底,人們還不是不懂,子非魚,沒有經歷過這樣狀態的人,自然會苛責彌藏的行徑是喪心病狂。毒殺了自己的師孃,妄圖迫害對其有養育再造之恩的師傅,將南蠻數千人變為毒物,將整個北國所有計程車兵變為腐朽之人。這種種行徑都看起來都讓人覺得是天理不容。
可在彌藏看來,這並不是罪惡。他和所有人一樣,內心裡,有著惡與善。他在遵從自己的善,他和所有人一樣,認為順應這個世間的規則,便是從善。
只是剛好,善惡之間的概念反過來了而已。
所以自己只是在行善,就好像那些年遇到過的大多數人一樣,就好像那些想要吃掉他的生物一樣。他所做的事情,本就是這個世間最為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好像,這些活在光鮮下的人類,羞於將這樣的事情暴露出來。
他亦內心裡對那些救治他人的行徑感到噁心。人心,從來不值得被拯救。
……
鍾雲秀感覺到從頭到腳尾的寒意。
彌藏的笑聲癲狂而放肆,但若看到彌藏的那張臉,就又感覺好像是一個孩子欣賞到了丑角的表演一般,來自內心的喜悅與高興。
恍惚中,鍾雲秀彷彿感受到了那日在倚月岩山腳時的心境。那些費盡心思去醫治的人,最終還是難逃一死。那種明明就將完成某件事的時候,然後忽然告知,一切都結束了的感覺再次襲來。
彌藏的開心,並不是見到了殺人,那種事情他早已熟悉不過。他就彷彿一個孩子,看到另一個孩子聚沙成塔,在這座塔就差最後一步的時候。啪,他將這座塔再次拍成了碎沙。
鍾雲秀長長呼了一口氣,語氣有些冷漠的問道:“為什麼?”
她在質問那個年輕人,明明就將治好這個貴婦人,明明馬上就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為什麼要殺了她?
年輕人說道:“大夫,她體內有蠱,咱們都是星辰宗的人,對南蠻秘境的東西都不陌生,這玩意兒你以為你能解掉?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去救這個一定會死的人,其他人可就會很寒心。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你根本救不了所有人!你的內心裡,已經有了取捨,但我們其他人都想活下來,既然如此,那麼只要殺掉多餘的人,剩下的人活下來的機率不就更高嗎?”
宛若彌藏一般的惡劣笑意,毫無悔改之意的語調。年輕人此刻做的事情竟是被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大夫,讓我們努力的活下去,可是你親口說的。我只是在想辦法活著而已。王老闆,你說呢?”年輕人望向了那個滿身潰爛的中年商人。
就在鍾雲秀除錯藥劑的時候,中年商人與這年輕人做了一個交易。作為富商,他將自己的命看的最重,同時他中的毒在症狀上來看最為恐怖,他痛苦萬分,這個年輕人告訴他,只要殺死那個貴婦,或者說,殺死擋在他前面被大夫救治的人,他便能最短時間得到救治。
那個時候,中年商人還在猶豫,他的確很想得到救治,讓這些不斷在潰爛擴散蔓延的傷口和噁心的白色膿液給趕緊的止住,但他離殺人終究差一點勇氣。年輕人告訴他,只要願意付出一筆錢,便可以幫他殺掉那個貴婦。中年商人此刻自然不再在乎錢,但他沒有勇氣殺人。
直到年輕人告訴他,這個女大夫沒辦法救下所有人,他們之中有人必然會死,那一刻,商人最終點了點頭,答應了年輕人的交易。
於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