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車把安心送到西三環路離三環傢俱城不遠的一個路口,安心下了車。我堅持要把她送進去,她堅持不讓,說裡邊窄車子不好調頭。她最後跟我說再見時我抓住了她的一隻手,把那隻手放在我的手心裡輕輕地揉搓著,然後拿到我的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她沒有拒絕,但也沒做反響。
我說:“還想再見面嗎?”
她笑笑,反問:“你還想買傢俱嗎?”說著她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面寫著他們傢俱廠的經營專案,還寫著安心的名字。她說:“下次來別忘記拿著它,憑這個可以給你打七折。聽說你要結婚了,帶上結婚證我打對摺賣給你。不過我們那傢俱可是屬於工薪階層的,你們才看不上呢。”
她說完想拉開車門下車,我按了一下鎖死按鈕,車門嘩的一聲鎖死了。她回過頭來,疑惑地看我。我皺著眉問道:
“你聽誰說的?”
“什麼?”
“你聽誰說的我要結婚了?”
“聽跆拳道俱樂部你們班何春波說的,他那天到我們那兒買傢俱來著。”
何春波?我一時想不起這位何春波何許人也,聽這名字顯然是個跟我並不太熟的人,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跟安心的關係,不可能把我的這類事兒在安心面前學舌,我疑心地追問:
“他怎麼跟你說起我來了?”
安心不答。
我執意再問:“是你問他的,還是他自己說的?”
安心沉默了一會兒,承認:“是我問他來著。”
我心裡呼地暖了一下,愣了片刻,突然扭過身抱住了安心。雖然在車子裡我們的姿勢都很彆扭,但我仍然緊緊地抱住了她,我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
“你不想我結婚,對不對?”
安心任我抱著她,甚至,她的身體是配合著我的。但她的回答卻依然固守了那種和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冷靜。
“你還是結婚吧,有個家你就穩定了,要是有個孩子,你就什麼都不想了。我希望你有一個安穩的家,我希望你過上最幸福的生活!”
她的話讓我感動,特別是最後的那兩句,讓我從表面的冷靜中,分明聽出她內心的某種悲傷。我都想掉淚了。那一刻我都想發誓索性跟著她離開我已經擁有的一切,相依為命地過那種一貧如洗的生活去!
但我什麼都沒有說出口,我只是緊緊地抱著她,心裡頭難受極了。
我知道,我愛上了安心。
但我又不能決心了斷和鍾寧的關係。那是一個現成的富貴,一個近在眼前伸手可觸的顯赫的事業。事業對男人來講,就意味著功成名就和一輩子的地位與寄託!而愛情,我知道的,總有冷卻的一刻。
我是不是太俗氣了?太市儈了?太一身銅臭了?
是,我就是俗氣,就是市儈,就是名利燻心!但我也想得到真正的愛,我也向往純真的愛情,真的,我愛安心!
那些天我一有空就去看安心,約她出來吃飯,和她聊天,甚至,還站在她的傢俱攤位前,幫她吆喝生意。但我心裡總是黑洞洞的,沉甸甸的,充滿矛盾。每次去三環傢俱城,心理上都是偷偷摸摸,做賊似的,因為總還是怕被熟人碰見,碰出麻煩。
我和鍾寧的關係,那些天也恢復了正常。我們第一次恢復接觸是因為我爸在家門口過街時讓一輛計程車給剮了,我得知後急急忙忙趕到朝陽醫院。鍾寧已經先到了,正在病房外跟肇事的司機吵架。我們既無意又有意地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和誰說話,連招呼都沒打。我先進了病房。我爸傷得不重,腿上有點擦傷,已經做了包紮,頭部磕了一下,還需要進一步檢查。我正跟我爸問長問短,鍾寧匆匆結束了吵架進來了,幫著端茶倒水,指使護士拿這拿那,一副孝子賢孫的樣子。我爸挺感動,我也挺感動。忙乎到醫院開始往外轟人了,我們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