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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觀音 十三 (2 / 4)

她掛了電話,不知為什麼眼淚差點掉下來,既覺得對不起鐵軍——因為和毛傑的事——也覺得對不起毛傑。她沒想到毛傑會死在自己手裡,儘管他參與販毒這件事跟她和他的交往沒有半點因果關係。

對毛傑的審訊進行得很不順利,毛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肯老實交代,只說自己名叫“毛毛”,問他大名叫什麼,他說就叫“毛毛”,更是完全否認自己和這箱毒品有什麼關係。他說他在烏泉上船是為了去給一個親戚送茶葉的,他親戚開了一家雜貨店,雜貨店裡就賣這茶葉。他說在船上有一個女孩主動問他是不是送茶葉的,那女孩自稱就是那雜貨店的夥計,他就把帶來的茶葉給她了。而那個女孩——就是指安心——下船時讓他幫忙拎著她那個很重的帆布箱。他一下船那女孩就不見了,緊接著他就被捉了。他甚至提示警察你們應該趕快去抓那個女孩,這是她的一個金蟬脫殼之計,你們中了她的圈套啦!……他這一番情節編造得還挺有鼻子有眼,自己也說得一本正經振振有詞。在他與安心交換的那隻大象牌旅行包裡,除了那個原來套在旅行包外面的尼龍袋之外,警察們果然只發現了一堆塑膠袋小包裝的茶葉,那是一種劣質低階的陳年滇紅,一點錢都不值的東西。

毛傑的口供,和與這口供相配合的物證——那堆小包裝的雲南滇紅,說明了他的這套說法絕對是事先精心編好的故事。審訊的警察問毛傑住在什麼地方,毛傑說了,結果潘隊長馬上派人過去搜查,發現那不過是一間顯然久無人住只裝了些雜貨的小屋。而這時審訊室裡的毛傑則大叫自己冤枉,喝令警察趕快放了他,否則他要告警察非法拘禁侵犯人權。審訊陷入僵局的時候,省公安廳裡一位在南德搞蹲點調查的處長在幾個市局幹部的陪同下趕到了緝毒大隊,在會議室裡聽了潘隊長對這個案件大致情況的彙報,然後他們就一塊兒商量這案子下步怎麼搞。正商量不出頭緒的時候,安心敲開了會議室的門。

她說:“潘隊長你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情。”

潘隊長先說了一句:“你先等一會兒吧。”但他隨後還是很快就站起來走出了會議室。會議室外的走廊上沒有人,於是他就在走廊上問安心:

“什麼事啊?”

安心低了頭,出語躊躇:“有件事,我想報告一下,那個人……我以前認識。”

“哪個人?”

“他叫毛傑,就是咱們南德人,家住在勞動劇場的後面……”

潘隊長有點嚴肅了:“你怎麼認識他的?”

安心躲避了隊長的注視:“前一陣,他追過我。”

潘隊長嚇了一跳,他竭力不動聲色,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多久了?”

“有半年多了吧。”

潘隊長停頓了一下,眉毛越擰越緊了,他再問:“你是不是和他一直有交往?”

安心張了嘴,她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怎麼回答才算符合事實。她張著嘴啞巴了一會兒,終於說:“有。”

“到什麼程度了?”潘隊長知道他這話問得太嚴厲也太尖銳了,他不得不稍稍放慢了一下語音的速度,“安心,我這不是過問你的私事,你是個警察,你也知道這是個大案子,如果這裡頭有什麼人什麼事牽涉到你,你可千萬要向組織上說清楚。”

安心怎麼能不懂得這個利害關係呢,她知道她和毛傑的關係是再也不能瞞下去了。她把她怎麼和毛傑認識的,以及後來他們的接觸,以及後來她是怎麼和他中斷關係的,都簡要地,但如實地,向潘隊長一一說了。她並且隱諱地說了她和毛傑之間是有過那種事的,她沒直說但潘隊長當然聽明白了。從潘隊長的臉色上,她知道這些事對她的身份和這案子都是很嚴重的事。老潘沒有馬上對安心的這段從原則上講已經有點遲了的坦白做出什麼反應,沒有發表一句看法。他只是沉著臉,說:“好,我知道了,你先回辦公室去吧。今天行動的過程情況要趕快寫完,呆一會兒我再找你。”

安心回到辦公室,繼續寫那份誘捕行動的現場情況報告,她是經過猶豫才放下筆去找老潘的。雖然在從烏泉回來的路上她就想到她和毛傑的關係是非說不可的,但知道非說不可和鼓起勇氣開口去說還是有一個讓人難受的過程。因為她想到,她一旦把這事說出口,她和毛傑的這段秘密全隊的人就都會知道了。更可怕的是,鐵軍也會知道了,遲早的事!

鐵軍知道了會怎麼樣?他會對她怎麼樣?

她不知道,她不敢想。

她本來想向潘隊長提個要求的,那就是請他為她保密,給她保住年輕女孩的那點面子,也保住她的剛剛建立的幸福家庭。但潘隊長嚴肅的臉色壓迫得她無法開口,她覺得她已經沒有權利再提什麼要求,她只有回到辦公室去,寫完那份報告,然後老老實實地,聽候組織上的處置和決定。

報告寫完了,但潘隊長一直沒有回來。後來她聽到他們——潘隊長和省裡的處長在會議室裡發生了爭吵,而市局的幹部,似乎充當了調和的角色,但調和的聲音常常被對立的雙方激烈的爭辯淹沒。

事後她知道他們的爭吵是為了她,省裡的處長在聽了潘隊長關於安心與毛傑的關係的簡要彙報之後——這事老潘不能不和上級說——突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那就是:讓安心設法打入毒販內部,把這個案子的戰果儘量擴大。具體方案可以是:比如,讓毛傑看到安心也被捕了,然後將他們二人押解到某地去,途中弄點意外什麼的,讓他們僥倖脫逃,讓毛傑帶著安心逃跑,去找他們的同夥和老窩,摸清內幕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但老潘對這個設想馬上表示了反對,他說這個方案可以,但執行這個方案的人選不行,所以方案恐怕也就執行不了。他說的執行方案的這個人選指的就是安心。老潘說:安心是個女孩子,還懷了孕,又是個大學生,來這兒一直坐辦公室當內勤,從來沒幹過這種任務。你現在一下子把她推到這麼個風口浪尖上去,出了危險怎麼辦?除了她,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都快三個月了。再說,那個罪犯以前一直追她,一直沒追到,這下你讓那個罪犯帶她走,他要提出那種下流的要求怎麼辦?怎麼應付他,這都是問題!

處長被一個級別低於他的基層幹部這麼直截了當地否定,面子上有點下不來,所以雖然老潘說得有道理,雖然老潘說的關於安心的這些情況他原來並不瞭解,但他因為面子所以第一步的反應還是堅持並解釋自己的方案:“我不是說不考慮我們同志的安全,我們可以在基本保證安全的基礎上,小心設計,大膽出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我們這個同志進去並不是讓她長期潛伏,而是速戰速決,一兩天的工夫就得把這案子拿下來,一兩天的工夫!如果措施到位,我看安全問題還是可以基本保證的。我說基本保證,就是不排除可能會有犧牲。幹咱們這行你說保證不能有犧牲、保證人人都安全,這個誰給你保證去!你們南德緝毒大隊難道從來沒人犧牲過,啊?”

市局的人見省廳的處長話說得既強硬又激動,便也表了個態:“如果是速戰速決的話,倒真是可以考慮一下。”他的口氣與其說是贊同處長的意見,不如說更多地是勸說老潘別和上面搞僵了,“老潘,這個大學生不是在你們這兒都幹了快一年了嗎,你看看到底行不行。這案子搞到現在,今天確實是個機會。你看看安全上有沒有大的問題。至於那個傢伙會不會逼著小安搞那方面的勾當這個問題,我看倒不大可能吧,誰會在逃命的時候想這個事。人的生存需要第一位的是溫飽,第二位是安全,先有溫飽而後思淫慾。連溫飽安全都沒有解決的情況下,那個方面不可能有多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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