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這樣說,荀母卻還是道:“起來吧,不要這般生疏,俊才幾個兄弟,前幾日還提起你呢,說是要跟著你讀書,你有這個心便好。”
她說的俊才,便是荀小姐的幾個族兄弟。
刻意這樣說,是荀母著重向這些親戚還有平時各家來拜壽的人點明,我家未來女婿窮是窮了點,讀書卻還是很厲害的。
這叫揚長避短,妥妥的婦人心事。
陳凱之心裡暗叫厲害,這位未來的岳母大人,早二十年,妥妥的撕逼小能手啊。
於是陳凱之坦然地站了起來,只是……
正在這時候,門房唱喏聲便響起了:“生員陳凱之,奉上松江布一匹,壽桃五顆,恭祝夫人壽比南山。”
呃……
一下子,這堂中安靜下來了。
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陳凱之有些後悔,他知道,自己的禮是送得太少了,心裡忍不住感嘆,果然還是書本誤人啊。
只看這堂中所有錯愕的態度,陳凱之便曉得這一次有點坑大了,莫非是風氣已改了?估計在這些大戶之家看來,送的所謂‘松江布’還有壽桃,就像打發乞丐一樣。
噗嗤……
終於有人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來,卻是離得荀母較近的一個婦人。
這婦人頭戴金釵,渾身上下,珠光寶氣,身上綾羅綢緞,乍一看,就像是用錢堆起來的人。
可是……人家過壽,你特麼的花枝招展,生怕別人不曉得你家多有錢似的,這樣的人,陳凱之在上一世和這輩子,都見得不少。
這婦人便笑道:“這位陳生員,還真是會開玩笑啊,松江布?呵……陳生員,你這松江布送了出來,只怕給了我這老姐姐,她也只用來作擦鞋布的。”
她這一開口,荀母的臉就拉了下來,心裡知道這婦人在炫耀自己的同時,其實也在拆臺。
荀母隱隱有些想發作的意思,既恨陳凱之不爭氣,又厭這婦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婦人卻又笑了笑,見陳凱之和荀母無言,便一臉如沐春風地道:“不過陳生員,其實這也是無礙的,我這老姐姐看上的是你的才學,你雖是一貧如洗,可怕什麼呢,荀家家大業大,還養不活你?”
這話……就嚴重了。
這等於是直接大庭廣眾下說陳凱之是吃軟飯的。
這婦人也算是荀家的遠親,也是大戶出身,家裡做了大買賣,自然是有銀子的,卻因為出身不好,所以凡事都爭強好勝,尤其是對荀母,便希望能將荀母比下去。
此人被人稱作是楊氏,這楊氏雖是家中有錢,可荀家畢竟是有底蘊的大族,平時哪裡比得過?如今見荀家尋了這麼個窮小子做女婿,心裡真是喜極了,因此陰陽怪氣,少不得各種調侃。
荀母聽了,心裡怫然不悅,面上努力地不露聲色,她比誰都知道,這時候若是翻了臉,反而成了笑話。
她扯出一些笑容,徐徐道:“凱之啊,還不來見一見這位楊嬸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