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當初也沒指望朝廷願意給勇士營拔出太多的錢,可只有一千兩銀子,這就太摳門了點了!
陳凱之一臉鬱悶地看著陳一壽,他自然知道,這年頭向朝廷要錢很難。
正因為是翰林,所以他經常接觸到各方面的奏疏和詔令,對朝中很多事情都有所瞭解,這世上若是有鐵公雞,那麼最大的鐵公雞就是朝廷。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因為朝廷的每一兩銀子,都是需要預算和稽核的,想從國庫裡拿銀子,需要各部的章程報上去,還需要內閣的票擬建言,最後還需宮中拍板,說不準,還會有御史痛斥幾句,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流程。
可只拿出這一千兩銀子,就想打發掉一個勇士營,這是逗我呢。
讓勇士營上山,衣食住行都在他的飛魚峰上了,總不能讓還要他陳凱之倒貼錢吧,這就太缺德了。
看著一臉幽怨的陳凱之,陳一壽笑了笑。
於情於理,他也知道陳凱之的為難,當初讓陳凱之去教化勇士營,其實就是委屈了陳凱之,誰知道陳凱之這個小子大放異彩,竟真的整治得了那些混賬一樣的勇士營丘八,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頓了一下,陳一壽便道:“你心裡一定是在抱怨朝廷給的錢糧太少了,是不是?”
陳凱之沒有多廢話什麼,居然很誠懇地點頭了。
若是其他人,想必不會這樣,巴不得在陳公面前表現自己,哪裡敢承認自己心裡有所抱怨?
可陳凱之顯然不一樣,誠如他當初在天人閣所說的務實一樣,他是真的想學以致用,身體力行去做一些事,正因為抱著務實之心,所以才希望將事情做好,才會生出怨氣。
陳一壽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他發現這個小翰林倒是挺有意思的,於是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為何諸公們願意讓勇士營上山嗎?”
陳凱之露出了幾絲狐疑之色,便道:“還請陳公賜教。”
陳一壽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道:“這些年來,天下大體承平,羽林衛十九營,你可知道為何不是十八營,而是十九營?”
陳凱之道:“陳公的意思,莫不是說,這勇士營本就是多餘的吧?”
陳一壽居然點了點頭:“不錯,勇士營的本質,是朝廷對於當初功臣們的封賞,因為立功的不少,不能人人都賜予爵位,於是設勇士營,列入羽林衛,使他們的子子孫孫都有一個職事,能領到一份俸祿。也正因為如此,朝廷對於勇士營,才會疏於管教,以至到了後來,隔三差五的滋生事端。羽林衛十八營,都是精銳,除此之外,這京裡還有三十八個京營,若當真有事,府兵不利,則可用京營,京營若是制不住,也還有羽林十八營,可勇士營……只需他們不惹事端就可以了。你教化他們,教化得很好,至少……老夫和諸公可以鬆一口氣了,只要他們不滋生事端,你陳凱之就是大功一件……”
說到這裡,陳一壽笑了笑,才又繼續道:“老夫知道你想要借這勇士營施展自己的抱負,這也是情有可原,不過……這並非是內閣諸公們的本意,畢竟單單一個洛陽,就有如此多的精銳,並不需要多一支精銳的勇士營,勇士營再如何整肅,難道能強過京營,能強過羽林衛?同樣的錢糧,若是給了羽林衛,和給了勇士營,效果是全然不同的。”
“所以啊,該給他們的俸祿,自然會給的,而這多出來的千兩銀子,與其說是讓你整備勇士營的,不如說是朝廷私下對你的恩賞,你呢,只要將他們禁錮在山上,別讓他們惹出事端就行,若是他們肯多讀讀書,這就更好了,知書達理,總不是壞事,其他的事,也不必費心了。”
聽了這麼多,陳凱之頓感心裡堵得難受,有一種特麼的你逗我的感覺。
雖然勇士營的人是人渣,這一點,陳凱之也不否認,可現在這意思,朝廷分明是將他的飛魚峰當做是垃圾收容所啊,等於是將勇士營的人趕上山去,然後眼不見為淨了。
這樣說來,自己這崇文校尉,豈不就成了垃圾站的站長?
陳一壽似乎看穿了陳凱之心思,道:“你放心,老夫見你教化有方,對你青睞有加,眼下暫時讓你管教住這勇士營,將來自然另有大用,你終究是翰林,校尉之職,不過是個添頭而已,也不必放在心上。”
這等於是斷了陳凱之的後顧之憂,意思就是,現在先打混著吧,能混就是資本,能混就是水平,能混就是功勞,混得差不多了,老夫會提拔你的。
陳凱之默默聽著,卻也猶豫了。
似乎……蠻不錯的樣子啊。
雖說跟陳一壽相處不多,可陳凱之知道陳一壽是個大格局之人,說出來的話,定是一諾千金的。
自己只要混一兩年,隨即便升任到更重要的崗位上,豈不是美滋滋的?
只是……真要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