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聖駕,劉傲天依舊還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這一頓鞭子,實是不太好受,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回過頭,便見身後的節度使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人人哭笑不得的樣子。
那楊度忍不住咕噥道:“劉公,陛下此番來,打了我等一個措手不及啊,只是劉公為何這麼急著表態?這……是不是太急了,現在咱們都已有了許諾,木已成舟……哎……這不妥呀,至少……就算是推恩擋不住,今兒也要語焉不詳一下才好,至少也等朝廷多一些賞賜下來,此事不就和做買賣一樣嗎,陛下漫天要價,我等自是少不得也要落地還錢的……”
劉傲天卻是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道:“你就沒看出事情有些不太對嗎?老夫來問你,陛下好端端的在濟北,怎麼轉眼之間就來了,事先卻一點風聲都沒有,這合理嗎?就算陛下的本性隨意一些,可回京這麼大的事,如何能做到密不透風?不只如此,陛下到了京師,便單槍匹馬來了這兒,你沒見陛下問出了什麼話?問咱們是不是謀反,這是何等誅心之詞啊,問出這句話,這已是沒有餘地了,即便是咱們前些日子鬧了兵部,可我等畢竟都是功勳之後,又是朝廷所倚重的藩屏,再怎麼樣,也不至如此對待,所以老夫方才思來想去,就覺得……此番陛下回京,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在這京師裡頭,肯定牽涉到了什麼反賊,所以陛下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趕來,而陛下心急火燎,在所有人猝不及防,卻直接單槍匹馬來了這兒,也是因為他急於要咱們這些人表態,倘若我等當真牽涉到了那些反賊,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正因為如此,老夫才覺得這水太深,雖說我們這些人都算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可咱們都是有家有業之人,世世代代都為朝廷效命,這個節骨眼,倘若一旦讓陛下誤判了什麼,便真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咱們鬧一鬧,是為了利,可一旦牽涉進了什麼,那便是萬死之罪了,到了這個時候,敢不答應嗎?”
楊度等人此時也回味過來,聽得也是後脊發涼,一臉後怕地道:“這麼說,真有人謀反?”
若是當真有人謀反,或者是暗中謀劃著什麼,那麼事情可就清晰了,陛下急匆匆的趕回京師,就是要收拾局面,節度使們恰好在這節骨眼上鬧事,陛下首先要確定的就是節度使們的忠誠,所以單槍匹馬來,就是要看節度使們敢不敢反,若是陛下一人來了國賓館,節度使們尚且不敢,那麼……陛下方才可以放心。
可若是今日,當著陛下的面,節度使們還桀驁不馴,那麼……對陛下而言,任何可能的威脅,都需立即剷除,所以……此次更像是一次試探,透過這一次單刀赴會,來測試節度使們的心思,應對的得當了,那麼就還是自己人,陛下便可一心一意去對付真正的反賊,若是覺得節度使們不放心,或是節度使們當真有謀反的可能,眼看著陛下單刀而來,那麼勢必會撕破臉皮,直接在國賓館動手了。
現在一想,真是令人後怕啊,方才形勢之微妙,若是稍有不慎,那可就糟了。
只是……楊度又忍不住懷疑起來,不禁道:“既然如此,倘若我等當真有異心,那麼陛下只是單刀前來,豈不是……豈不是……只為了試探我等,這風險,是不是太大了?”
劉傲天眼眸閃爍:“陛下本就是非常人,老夫早聞,陛下功夫不弱,何況,我瞧他帶來的那人,手隨時搭在袖裡,只怕那裡頭,有不少傳聞中的手彈,何況陛下一到,禁衛們得知訊息,自會蜂擁而至,陛下多少還是有自保之力的,而當今陛下,本就愛劍走偏鋒,就算冒險,他也願試一試。”
楊度呼了口氣,禁不住又道:“可是,到底是誰……是誰想要謀反呢?”
只是這個問題,似乎誰也回答不出,所有每一個人都默然了。
………………
就在洛陽城東市,在一個諾大的院落之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可在這個院落裡,卻是出奇的寧靜。
此時天色已是昏暗了。
院落裡,卻只點著幾盞燈籠,燈籠的光線朦朧,即便是中堂,也不過是點了一支蠟燭,以至這裡很是昏暗。
倒是在中堂裡,只見數十個人垂立,一個個默不作聲。
坐在上首的,似是一個老人,他慢悠悠地喝著茶,與此同時,外頭有人匆匆進來道:“陛下去了國賓館,據聞抽撻了安義軍節度使,此後方才擺駕回宮。”
“看來……”老人嘆了口氣,道:“看來這陳凱之是察覺出了一點什麼了,他……倒是耳目靈通得很,哎,自他登基以來,也算是勵精圖治,消除了不少隱患,錦衣衛和明鏡司,經過了他的整肅,也愈發的得力了,遲早……他終會順藤摸瓜,洞悉一切的真相,你們說……該怎麼辦呢?是坐以待斃,還是奮力一搏?”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下首的那些人,才又道:“當今天下,有數個隱患,其一,是那些節度使,可惜,這些節度使,說是威震一方的英雄,可事實上則都是鼠輩;這其二,便是陳凱之的新政,新政是雙刃之劍啊,既對人有益,可也有害,任何新政,莫不如此,有人得了好處,那麼便會有人失了好處,沒了好處的人,就會有怨氣,而一旦怨氣滋生,這時機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