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殿。
陳凱之的心情已經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顯然,叛軍即將來襲的訊息,已使不少人顯得不安起來。
其中……有人忍不住上前,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陳凱之看了此人一眼,對此人頗有幾分印象,心知他乃左都御史劉璜。
這劉璜露出了憂心忡忡之色,隨即道:“陛下,有些話,臣身為御史,早就該上言了,今日……才進言,實是臣的疏失……”
說罷,他拜倒在地,誠惶誠恐之狀。
陳凱之凝視著他,笑了笑:“愛卿但說無妨。”在說話的功夫,陳凱之側目看了那楊正一眼。
劉璜憂心忡忡的道:“陛下正在盛年,且龍體康健,自登基之後,我大陳朝廷,可謂是氣象一新,中興之兆,已是隱見;只是……陛下治國,未免過急,且不說濟北,單說裁撤舊有的府兵、京營,淘汰老弱,裁撤冗員,本也令人歡欣鼓舞,可是……陛下……太急了,臣為御史,專司捕風捉影,為陛下分憂;自宮中傳出裁撤冗員和淘汰老弱的訊息以來,據臣所知,這京中的京營,甚至是禁衛營中,諸將多有不滿,甚至滿腹牢騷者,亦是不勝列舉。”
劉璜說罷,看了楊正一眼,露出怒容:“這楊正,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海賊而已,他真能長袖善舞,有今日這樣的底氣,這些底氣,所為何來?所謂蒼蠅不叮無縫蛋,正是因為陛下的想要裁撤老弱,淘汰冗員的緣故啊,他不過是借了這一股東風,這才自以為能。而如今,事急矣,這宮中,不過是千餘勇士營新軍,而叛賊多少,還未可知,可以臣愚見,只怕叛賊並不在少數,為何?只是因為平日裡,許多將官們的怨氣本就一直在積壓,許多武官,本就依附在軍中為生,腐朽者有之,貪婪且貪墨剋扣軍餉者有之;昏聵無能者,更有之,陛下所思所想,臣等怎麼會不明白,陛下欲提倡編練新軍,自是因為諸多武官,人浮於事,不堪為用的緣故。這一點,陛下心裡明白,這廟堂諸公,又何嘗不明白呢?”
頓了一頓,劉璜正色道:“可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天下的積弊,不是一朝一夕的積累;而陛下想要掃清這些灰塵,也不可一朝一夕完成,從前歷代先帝,也並非沒有看到其中的積弊,只是因為,這等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要在軍中進行新政,豈不是抽取掉了我大陳的基石。”
“現在,就是如此,將官們已是不安,這才為楊氏所趁,此時事情緊急,宮中幾無力量防守,而叛軍轉眼便可聚集,請陛下在此時,暫時廢除軍中新政,下旨令將官們各司其職,向他們承諾,絕不裁撤冗員之意,唯有如此,才可穩住軍心,與此同時,再徹底將楊氏海賊同黨,一網打盡。若是再遲遲不下旨……臣恐大變在即,還請陛下明察秋毫,早做決斷。”
這劉璜所奏之事,卻是觸動了所有人的心事。
不錯,說穿了,這楊正到了現在還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仗著叛軍們勢必會集結起來嗎,到時殺入了宮中,大不了,便和陳凱之同歸於盡。
可一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大陳的江山社稷,也就徹底的完了。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穩住軍心,想要穩住軍心,只能妥協,廢除掉軍中的新政,向京中諸營的將官們做出保證,這雖是亡羊補牢,卻比坐以待斃要強得多。
所以,那些將軍們,從前喝兵血,吃空餉也好;所以他們平日裡根本不思操練也罷;甚至他們從前無論怎樣的混賬,如何的葬送了大陳百萬軍馬的銳氣,可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妥協,只有妥協,才可以將叛亂的烈度降到最低。
也只有妥協,做出保證,才可使得那些意志不堅定的叛軍按兵不動,無論如何,今日一定要度過這個難關,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妥協。
否則……一旦有人起事,勢必有大量不滿的官兵附從,到了那時,便是四面楚歌,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璜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他本是左都御史,平日裡,陳凱之對他有些印象,此人還算是一個剛正的人。
而他的建議則是,陳凱之的動作太急躁了,以至於觸動到了許多將軍的根本利益,要知道,天下承平已久,以軍功而得以升遷的人已是鳳毛麟角,而絕大多數的武官,都是靠著恩蔭而來,這些人,本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旦裁撤了他們,他們靠什麼為生,他們自然不滿,自然心懷怨恨。
陳凱之凝視著劉璜,隨即道:“諸卿呢,諸卿也是這樣想的嗎?”
陳一壽苦笑一聲,也徐步而出:“老臣以為,劉璜所言,實是無奈;可事到如今,陛下當以安天下為第一要務,其他的事,都可暫時擱至一邊,所以,老臣以為,陛下當從善如流。”
許多大臣紛紛沾了出來:“臣等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