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也不停說了下去:“不知方長史如何說的,但是亂軍之中豈能有所保全?便是不會被突厥人所殺,然已是破城,夫人以為突厥人可以放你們回大唐境內?便是回去了,旁人又會如何看待司倉與夫人?”
“夫人乃是幷州人氏,如今幷州遭逢大難,百姓已是在垂死邊緣掙扎,夫人的親眷也在幷州吧,州府若是落入突厥人手中,幷州境內還有什麼可以阻擋突厥鐵騎,難道他們也能得以保全?”蘇雲一氣說了下來,看著姚夫人臉色三變,心裡慢慢放下心來,更是確定額方世同乃是主使,方才姚夫人並不曾否認。
姚夫人何嘗不知道蘇雲所想,只是姚司倉執迷不悟,一直聽從方世同的話,盡然跟隨他做下這等大罪,她一介婦人又能如何,只能忍辱偷生,躲在府中不敢出門,如今蘇雲卻是登門直言相斥,她也是個知道忠孝節義的人,豈能不羞,只是……
“蘇娘子……”許久姚夫人慢慢抬起頭來,望住蘇雲,開口道:“若是我肯說出庫糧存在何處,日後若是能保住幷州,可否饒我夫郎一命?”她在與蘇雲談判,想要用那數萬石存糧換取姚家平安,不求富貴只求不被方世同牽連。
蘇雲微微露出一絲笑,昂起頭:“夫人若肯說出存糧何在,便是救了幷州一城百姓性命,此乃是大功,我雖卑微不才,但也要奏請長公主與壽安公主,替姚司倉請功,過往不究。”
姚夫人心中慢慢定了下來,她生性爽直,這等危急之時也是為城中百姓擔憂,為方世同所作所為不恥,此時沒有後顧之憂,自然不再猶豫,低聲道:“城中胡坊之中有一處不起眼的小宅院,常年緊閉宅門,庫糧於十日之前被悄悄轉送到那宅院裡堆放著。”
十日之前,那時候突厥還不曾叩關,足可見方世同早有準備,也是早就知道突厥將襲之事,他通敵之罪可坐實。
蘇雲向著姚夫人深深一拜:“夫人大義,蘇雲代幷州百姓向夫人謝過。”
姚夫人卻是滿臉羞慚,忙不迭扶起蘇雲:“蘇娘子萬不可如此說,我實在是慚愧,我是幷州子民,卻……實在是慚愧。”
蘇雲要趕著去取庫糧,顧不得多說,向姚夫人告別:“夫人放心,我今日喬裝而至,不會叫人發現。”便是方世同發現庫糧被蘇雲等人察覺,也不會懷疑到姚夫人身上。
沒有透過方長史,蘇雲直接點了刺史府的近百名侍衛,到胡坊那一處宅院裡將堆放在裡面的數萬石糧草盡數尋到,開啟宅院大門,這才吩咐人叫了方長史和一干官員,連同玉真長公主一併請了來。
“方長史,此處糧草乃是一位商賈所獻,說是幷州城百姓岌岌危矣,他願將這數萬石糧草分發與百姓,暫度難關,實乃大義,還請長史吩咐人一一發放才好。”蘇雲似笑非笑看著方長史,並沒有打算就此揭穿,此實危急關頭,還不到發難之時,為了顧全幷州城穩定,她將心頭所有的恨權且按捺下來。
方世同等人在到了這一處宅院之時已是目瞪口呆,心神巨震,他們都沒想道這般安全偏僻的藏糧之地居然被蘇雲找到了,還開啟宅院大門,讓市坊百姓連同所有人看,看到了裡面的數萬石糧食,便是想要詭辯遮掩也是不能了,幸好蘇雲說是一位商賈所獻,並沒有說這是州府倉中庫糧。
只是這裡會是什麼商賈所獻嗎?方世同自然不信,他知道這私自貪佔庫糧之事只有他這幾個信得過的下屬所知,會是誰背叛了他呢?他滿眼狐疑地望過去,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土這六個俱是有把柄在他手裡,不是貪贓枉法,便是殺人謀財,條條都是十分要緊的,應該不會也不敢出賣他,可是這藏糧之地如何會被蘇雲娘知曉了,還大張旗鼓請了自己等人過來。
看蘇雲孃的舉動,連同長公主的神色,只怕已經疑上他了,大事不妙了,他望向蘇雲和玉真長公主連同蟲孃的眼神裡漸漸起了殺意,這幾個婦人著實可惡,阻了他的大事,只有除了!
蘇雲不是單純不通世事的婦人,自然知道這樣的窮兇極惡之人,一旦覺得事情敗露便會動殺心,她看了看方世同,連同他身後的幾位官吏,不動聲色,只是吩咐人過來主持開倉放糧一事,讓人去城中大小市坊鳴鑼高喊放糧,讓百姓們盡數來此處宅院前領取糧食,留了數人在此處看著,自己卻是陪著玉真長公主與蟲娘先行回府去了。
才到府中,便急命人收拾細軟,與玉真長公主和蟲娘,盡數搬去刺史府。刺史府中尚留有近百侍衛,皆是李倓親衛,出戰之時留下來保護長公主與蘇雲幾人的,正是用得上,連同府中伺候的下人,也都被嚴命小心謹慎,不得叫人鑽了空子。直到此時,蘇雲才略略放心,她還要面對方世同的報復,還有城外等著幷州城糧草斷絕長驅直入的突厥人,還有許多硬戰要打,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