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輾轉的姜寶琴做了一個噩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許冬榮的話潛意識裡想著紫苑的死害怕的緣故,當晚睡前明明已經沒有想那些事情了,卻還是在迷離的夢境中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變成了醉風樓的歌姬。
拼命的嘶喊發狂,只能換來愈發猛烈的毒打和羞辱。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兆華郡主了,說的每一句話都被當成是瘋話,被踩在腳下肆意的踐踏。
沒有人搭理她,夢裡面很黑,很冷,她身邊似乎有很多人,但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見譏諷誇大的笑聲,魔音一樣灌進耳膜裡。
後來她身穿華服,被裝扮得鮮豔亮麗,像是店鋪裡擺在最顯眼處供人品鑑把玩的商品。
鼎沸人群裡,她看見了自己的老師,尚書令崔有懷。
他依舊還是那樣慈祥的面容,就在正對面的席位上坐著,一塵不染的外袍,毫無褶皺的衣襟,以及。舉手抬足間的威儀。
她記得自己拋下一切朝著自己的老師跑過去,她大喊老師!救我!我是琴兒!,可剛跑出去沒多遠,就被四面八方的人撲上來摁在了地上。
崔有懷看見她了,他依舊只是笑著,像是認出了她,又像是在看一個陌生的人。
他說:”乖乖聽話。”
像是平日裡哄她安靜的語調,卻又透著幾分滲人。
後來妝容蓋淚容,她似乎在夢裡忘記了自己該是什麼樣的身份,只是出入各種各樣的場合裡。
乖乖聽話。像極了她小時候在皇后身邊看的人偶戲。
幾根長線,牽扯出一生的戲碼來。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一雙手推著她不斷的往深淵盡頭前行,黑漆漆的山崖,風往眼裡灌,姜寶琴覺得自己流下來已經不是淚水了,是血淚了。
被推落懸崖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
讓她像破落風箏般墜下的,正是讓她乖乖聽話的崔有懷。
他嘴角依舊是慈悲的笑意,伸出又收回的手乾乾淨淨。一如他的衣襟衣襬,永遠一塵不染。
失重感讓姜寶琴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
手心後背全都是冷汗,額頭上也有,她下意識的尖叫嚇得門外守著的丫鬟急匆匆的趕緊來,見她出了這樣多的汗,趕緊招呼人端熱水進來給姜寶琴擦拭額頭和身子,再換上乾淨的衣服和被褥等物。
姜寶琴抬起眼去看外面,天已經亮了。
身邊的人都喊她郡主,關切的問她發生什麼事了,姜寶琴才漸漸緩過神來,知道那只是她做的一個夢罷了。
崔有懷的笑容還在姜寶琴的眼前浮現著,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哪怕知道這是一個夢,卻還是心驚得厲害,心慌得厲害。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許冬榮的話而內心有什麼東西破裂了,但姜寶琴是不肯自己再待著的了,問了時辰後匆匆吃了點東西便準備出府到街上轉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