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固執嚴厲,說一不二的老爺子,此時被病痛折磨得虛弱,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早沒了往日的威嚴。那雙往日裡精明銳利的眼睛,也變得渾濁。
葉羨涼在病床邊坐下,眼眸無波無瀾,嗓音也平靜:“我來看看您。”
周世璋看了眼一旁站著的周承瑾:“承瑾讓你來的?”
他的嗓音如今也中氣不足,透著遮掩不住的虛弱嘶啞。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沒什麼親厚的感情,葉羨涼倒也沒遮掩,淡聲應了:“嗯,您畢竟是長輩,這種時候,我也合該來看看。”
這種時候,自然是快死的時候。
周世璋閉了閉眼,自病重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話。周家其他人,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總是要虛偽地安慰他,放寬心,病總能養好。
不過他也不意外葉羨涼能說出這種話來,畢竟這孩子從小都不待見周家人,而他又是造成她們母女分離的罪魁禍首之一。
然而不意外是一回事,心裡不舒坦又是一回事。
他沉聲笑了下,已經渾濁的雙目看向她:“孩子,周家畢竟是你的根,即便你再不願,血緣關系也是剪不斷的。”
葉羨涼神情不變,只淡漠出聲:“您說的在理,不過如今這根上長出的樹就要枯萎了,想必這根也用不了多久,就會腐爛分解,不複存在。”
周世璋心裡一梗,血壓又不受控制地有升高的趨勢。
李管家急忙上前,周承瑾也看了眼葉羨涼,用眼神示意她收斂些。
葉羨涼慢條斯理站起身,不緊不慢地繼續:“您別激動,好好保重身體,我就先走了。”
轉身離開之際,平靜下來的周世璋突然叫住她,問了句:“你還在怨你爸?”
葉羨涼腳步微頓,回身側目。
周世璋布滿皺紋的臉微沉,探究地看她:“這次的事,和你有關系嗎?”
事情發生後,周顯豫將前因後果事無巨細地和周世璋說了,他知道兒子和孫子間的爭鬥,也從未想過幹涉阻止。
只是這次的事,切切實實損害到了集團的利益,的確不太像是周承瑾能做出來的。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周家的事,與我無關,我也從來不願沾染。”
周世璋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怨的,只有周顯豫,無關周家,也無關集團。他已經垂垂老矣,而孩子們卻是正午的太陽。
終歸是周顯豫自己作下的孽,如今家不成家,兒子、女兒皆與他離心,也是他該得的果。
周世璋嘆了聲,沒再說什麼:“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葉羨涼轉身邁步。
周世璋又突然出聲:“等等。”
葉羨涼聞聲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