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說的沒錯,”六姨太打起精神,攬住女兒的肩頭,“沁兒,你如今懷著孩子,可別太難過了,啊?”
說完,六姨太自己也是紅著眼圈,又是說了句;“那梁建成也是,為什麼這樣心狠手辣?傅家的人究竟是怎麼得罪了他?”
六姨太話音剛落,眼淚也是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她雖不受傅鎮濤寵愛,可也畢竟跟隨他多年,打心眼裡,傅鎮濤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女兒的父親,她們母女在傅家雖然沒什麼地位,可那畢竟也是家,如今一夜間聽到家破人亡的訊息,六姨太心中悲涼,眼淚只掉個不住。
良沁不敢太過哭泣,只怕傷著腹中的孩子,她竭力穩住自己的呼吸,為母親將淚水拭去。
主樓。
傅夫人剛聽聞梁建成攻破金陵,大屠傅家的訊息後,幾乎連哼都沒哼一聲,便是暈了過去。
接連的喪子,喪夫的打擊,只讓傅夫人纏綿病榻,一連幾日都是沒法下床。
傅良瀾在一旁守著,就見母親形容枯槁,臉頰凹陷,再無從前的雍容華貴之態,她躺在那裡,與尋常老婦已無太多差別。
傅良瀾看在眼裡,心裡只覺不是滋味,她心知母親一生心高氣傲,又一直是父親的正房夫人,如今傅家沒落,傅夫人往後只得在江北跟隨女兒,仰仗女婿,這樣仰人鼻息的日子,又讓她怎生能過得下去。
見傅夫人醒來,傅良瀾收斂了心思,附在母親身邊,溫聲道;“母親,您好些了嗎?”
傅夫人看著女兒,一句話還沒開口,眼眶就是溼了,她轉過了眼睛,對著傅良瀾道;“良瀾,你父親死了,往後,你再沒孃家可以倚靠,母親.....也沒家了。”
“母親,江北就是您的家,您還有女兒,還有康兒和平兒,還有子菁,您要保重身子。”傅良瀾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她這幾日已是揹著母親哭了許多次,孃家遭逢大難,父親連具全屍也不曾留,就連大哥留下的侄兒也俱是被梁建成所殺害,每逢想起,都是讓傅良瀾除了悲痛外,更是滿腔的怒火,想起渝軍,想起梁建成,都是恨得咬牙切齒。
“謝司令,什麼時候回來?”傅夫人好容易凝聚了一口氣,與女兒開口。
良沁算了算日子,與母親道:“司令前些天就已經從東北動身,此時已在路上了,怕是再過兩三日,就能回到北陽。”
傅夫人微微頷首,“好,好,良瀾,等著謝司令回來,你一定不要忘了,要司令打過江,為你父兄報仇!”
“母親....”傅良瀾眼圈通紅,聲音沙啞,她心知東北一仗,與扶桑人作戰,江北軍大大傷了元氣,短時內自是要休養生息,壓根無法揮師南下,可此時看著母親近乎魔怔的眼神,傅良瀾自是什麼也不能說,只能輕聲撫慰,過了許久,才將傅夫人安撫住。
離開傅夫人的臥室,傅良瀾一臉疲乏,豈料剛走到會客廳,就見傅子菁守在那裡。
“子菁?”看見侄女,傅良瀾上前握住了孩子的肩頭,傅子菁今年已是十四歲,長得快跟姑姑一樣高了,看著這個孩子,傅良瀾不由得想起大哥,想起大哥餘下的幾個被梁建成所殺的侄兒,不免悲從中來,只攬著傅子菁的身子,啞聲道;“你怎麼來了?是要進去看奶奶?”
傅子菁搖了搖頭,她穿著一聲白衣,兩條長長的辮子上俱是帶著白色的絨花,她看著姑母的眼睛,輕聲道;“大姑姑,爺爺,爸爸,弟弟,他們都被梁建成害死了,是不是?”
傅良瀾眼瞳微緊,只道;“子菁,這是大人們的事,你不要管。”
傅子菁的眼睛裡滿是淚水,她不解的看著面前的姑母,“小姑姑當初不是嫁給了梁建成嗎?她不是梁建成的姨娘嗎?梁建成是傅家的女婿,我們不是親戚嗎?他為什麼要殺我爸爸,又為什麼要殺我弟弟?”
傅良瀾的眼淚也是從眼眶裡一顆顆的往外滾,她摟緊了傅子菁的身子,說不出話來。
“大姑姑,我想媽媽,我想回金陵。”傅子菁環住了姑母的腰,撲在傅良瀾的懷裡痛哭出聲。
傅良瀾昂起頭,竭力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她撫著傅子菁的後腦勺,一字字的和侄女開口;“子菁,你放心,等你姑丈回來,他會為咱們做主,你姑丈他,絕不會放過樑建成!”
專列於黎明時分,緩緩駛進了北陽站。
謝承東這一夜並未如何歇息,專列快到北陽時,他去了盥洗室,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抬起頭,就見鏡子裡的男人眉如刀裁,透著淡淡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