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物事尚不夠齊全,煎藥之材還需多等一等,待阿冬到街上藥鋪抓了來。”葉慈眠道,“另這燙傷膏每日晨早敷滿,日暮方可清洗,五小姐帶一罐回去使用,內服外敷並舉,不出半月便可恢複如常。”
藥方寫好,他喊一聲“阿冬”,先前開門的小童應聲走來,接過藥方去鋪子抓藥。
杜元茉看看自己胳臂上厚厚涼涼的一層膏物,聽葉慈眠說“可恢複如常”,一時心情歡快,哪裡閑得住,便想去院裡捉蟲看鳥。沈鳶禁不住她央求,只得答應,看她蹦跳著跑出去了。
轉眼間四下安靜下來,鐘聲寂寂,屋裡只剩沈鳶與葉慈眠。
沈鳶放下茶盞,拿起手袋,正想問他收費幾何,“咔噠”一聲,葉慈眠合上鋼筆帽,退開椅子站起身來。
“區區燙傷,不過腠理小事,花耗不了多少。”他道,“我與呈璋兄弟一番,舉手之勞,大少奶奶不必破費了。”
沈鳶手指停頓,這麼清清淡淡三兩句,倒襯得她成了俗人。
她抿一抿唇,不再堅持,忽有水聲入耳,抬眼看去,葉慈眠手持銅壺,為她又續一杯茶。
“先生留學回來,怎還是開的中藥方呢?”她問。
葉慈眠聞言,淡淡一笑:“少奶奶有所不知。家中歷代行醫,我自幼隨父漂泊,原本學過不少中醫藥理;後來出國,又跟隨老師習得幾些西方醫術,故而開此診所,也是中西併合,既可施針、開刀,也可寫方內調,只看怎樣適手罷了。”
“我所見過的中醫、西醫,向來都是隻專自家,並不雜糅的。”沈鳶道,“如葉先生這般學貫中西、信手拈來者,倒是頭一回見。”
“這沒什麼,”葉慈眠道,“無論中醫西醫,雖則手段、派系不同,終歸都是為了治人。好比女兒家刺繡,有諸多不同繡法,卻不必刻意區分,遇一株花、一片葉,彼時覺得哪種繡法好些,便取用哪種繡法便是了。”
他們慢慢攀談著,風起了,吹動院裡的樹葉。沈鳶坐得久,腿有些酸,扶著桌角起身,走到窗楹邊朝外望一望。
“先生於德國所學,可有趣麼?”
“自是不同。”葉慈眠道,“不過說來慚愧,於外土所學腠骨術,捏鼻造骨,雖則有趣,實是偏僻荒誕,想來並不甚實用。”
“若如昨日偏廂聽聞,那的確是荒誕極了。”沈鳶輕輕道,“我一介女流,學識眼界淺短得很,也有些好奇,不知孫家公子傳言之事,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
那話題驟轉,葉慈眠不曾想到,怔了一怔,幾乎忘了回答。良久之後,才開口道:“雖有誇張,卻是真事。”
“既真有此術,先生可為人試過?”
“老師為夫人手術,我只在旁輔助,不曾親試。”他說著,語氣漸漸沉下去,“大少奶奶……”
“聽聞醫者惜材,如遇試驗機會,比之千金更難求。”沈鳶回頭,平靜打斷,“若此刻有一機會在眼前,不知先生……可願一試麼?”
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