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床上的時候。俊意關了自己一側的燈，輾轉到他那邊。
“怎麼了？”他的手攏過來，低聲問她。
“我記得阿公今年八十五了，是嗎？”俊意眼前浮現阿公那根根分明的白發和越發佝僂的身子。還有阿媽，今天她來工地的時候，她看著她那白發，一層層的又多了不少。阿爸更是了……
“年初過的八十五壽辰，這麼快就忘了。”
“沒……今天，看著你外公，還有阿爸阿媽。突然感覺他們都老了。”她好像又嘆了一口氣，若有似無，細得不輕易聞見。
他們，也不年輕了。
“我們，也不年輕了。”
康顯渠笑笑答道：“是啊。”今天看著蛋糕上那數字，他還是覺得還有些恍惚。
“上次住院的時候，我一看病歷表上，34 歲，發現原來我已不年輕。這幾年過得太快了，我都沒覺察。”時間飛逝，不止是她，疫情三年的時間，好像身邊的好多東西是被偷走了一樣。
她抬頭，他那邊的燈還亮著，他背光，她不能看清他面龐，可是他眼睛在暗處中如寶石一樣獨自發著亮，然後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眼睛她看得清楚。
“顯渠……過年時嬸嬸問我，怎麼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了也沒要個孩子，問我要不要去檢檢視看。我也不能說，只推脫是之前是工作的事耽擱住了。我年紀也大了，我也在想這件事。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多慮，我沒想過·····你要丁克。我也不能責怪你，勉強你，畢竟每個人都有的選擇生育孩子的權利，我想問你，你能否考慮看看，我們兩個要不要……考慮要個孩子？”
她在這個時間點，說這些話好像有點“趁人之危”……
婚後不久他們就默契避孕，完美規避，一次也沒有中招。平常他謹慎，就算再怎麼著急要她，也隨時備著萬無一失，即使安全期也要做好全套措施準備，所以，想要漏網之魚簡直難去上青天。
她本來以為說這些話會很難為情的，可是竟然口條這麼順。可是，好像有些道德綁架了……在他生日這天，特地跟他討要一個禮物的變成她。
“是不是被他們催得緊，壓力大了？”終於·····沉默許久後，他的話落下來。
她搖搖頭。也不是，嬸嬸也是見到她才會問一聲。而他們家，除了今天阿媽提了一嘴外，他家裡的老人幾乎不問，都有點寬容到讓她詫異了。像他們家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不在意。他是家裡獨子，又過了三十。時間久了，反而是她有點感到莫名的壓力。
“怎麼，對我最近的表現不滿意？”
俊意一下子沒從他話裡反應過來。臉慢慢漲紅。他到底在說什麼？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能正經一點嗎？她朝翻過身，移了幾下，又拉了拉被子，他那邊壓著被角，她左右拉不動。索性就扯了一小塊蓋住腳丫子蜷縮在床腳一塊地。他低低沉沉的笑聲傳來，也不著急的，慢慢靠近她，熱氣從脖頸到耳邊，鬍髭短刺刺的，一點一點刺到她後頸的面板。
“還是覺得太孤單？以後我抽多點時間陪你。”康顯渠商量問她，又笑了笑，“我還想多點二人空間呢。”
他經常在外出差，回來了也大多在公司待著，很少時間在家，她又要上班，接的專案不定，他們碰面的時間是純靠巧合，時間久了她要個孩子來陪她排遣寂寞也是情有可原、理所當然。
“不是。”都不是。她不孤單，有她熱愛的工作還有家人朋友在身邊，平時還有許多有意義的事可以做。如果要孩子只是滿足自己的私慾，她就不會開這個口了。
“都不是，我就想要個孩子而已。”
“誰帶啊？”他語氣也變得正經嚴肅，呼了一口長氣，搬著她身子，“說是這樣說，小孩子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帶的。”
俊意頓時無語。這話說得，她前不久才剛用著這話回嬸嬸的，現在，迴旋鏢到自個身上了。不知道原來他比她還杞人憂天，不過他以前沒這個計劃，所以今天說這番話也情有可原吧。
“你忙的話，孩子可以由我帶了。等空下時間了，就一起帶。不是還有蘭嫂幫忙嗎？還有爸媽，他們快退休了，也能幫忙看著點。我嬸嬸說她也可以幫忙帶。”她給他信心底氣。
“你帶？你公司那一堆事，不是說專案都剛開工了，忙得過來嗎？那麼個工作室，手停口停的。”康顯渠一陣說。
“那些工程專案，我都慢慢都交給其他同事。再說公司又不只我一個人，還有其他好幾個設計師。而且有些專案工程，我自己負責盯著進度就好了，”這些她也考慮到了，提前做好安排，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況且一個公司也不是少了誰就轉不了。她仍然專注地看著他，一瞬不瞬，眼神充滿盈光，萬分期待他的回答。
康顯渠還是不說話。
“你是不是···不行啊？”俊意緩緩轉過身子，張口，期期艾艾，十分懷疑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