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倉的牢門中間有個寬約三十公分,高約十二公分的小視窗,臉盆從視窗中堪堪穿過。小黑胖子蹲在門旁用手扶著盆,嘴裡像唱歌謠一般喃喃念道:“孟爺爺您行行好,多給幾勺好吃飽,孟爺爺您深點舀,稠的多來稀的少。”
老孟被小黑胖子的順口溜逗得開心不已,咧著大嘴笑道:“你這小胖子嘴還挺甜,來來來,再給你來一勺!”說罷喜滋滋的從大桶裡又深深舀了一勺菜扣在盆裡。
小黑胖子像愛護珍寶一樣小心謹慎的把盛湯的臉盆放在地上,又把另一個盆伸了出去,老孟數了數人頭,從兜裡拿出來幾把塑膠小勺與饅頭一併放在了盆裡。
劉星皓還以為是什麼珍饈美味,伸頭一看,不過是一盆清湯寡水的水煮白菜而已。可一旁站著的眾人就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脖子伸的老長,眼巴巴都在盼望著小黑胖子能在自己的碗裡多分上幾勺菜湯。
“李哥吃飯!”小黑胖子一臉媚笑,端著碗滿滿當當的白菜湯遞到了瘦猴手裡,幾顆煉去肥油的豬油渣奢侈的漂在他的碗裡,那可算是晚餐裡唯一的葷腥了。
“嗯,大家吃飯吧。”瘦猴與小黑胖子坐在床板邊上,端起湯碗就著饅頭大口地吞嚥著。
其他幾人則在逼仄的通道里或蹲或坐啃食著自己的饅頭,他們手裡端著的湯碗明顯稠少稀多。
劉星皓拿起饅頭捏了捏,冷硬的像塊石頭,嚼在嘴裡如同木屑,還好有口白菜湯才能勉強的囫圇吞下。他盯著手裡的饅頭和菜湯心裡越想越是火大:“明明昨天晚上還美美的吃著溜肥腸回鍋肉呢,誰能想到今天這就大饅頭白菜湯了?都說好心人會有好報,我特麼怎麼遇到的是這種操蛋的事?幹!”
見劉星皓吃了一口就不動了,身旁一名戴著眼鏡的犯人拿手肘戳了戳他,小聲說道:“多少吃點吧,不然下半夜餓得扛不住。”
瘦猴白眼一翻,插嘴道:“眼鏡!你別管他,他剛進來這是嫌伙食差呢,餓個兩頓就好了。”
眼鏡被他一罵縮起了脖子,乖乖地端著自己那碗湯蹲到了一旁。
劉星皓從早上到現在水米未進,肚子早就餓癟了,此刻也顧不得好吃不好吃了,端起自己的飯盆和饅頭呼呼嚕嚕就往肚子裡面倒。
話說這白菜湯那真是如刷鍋水一般,白菜雖然是煮熟了,缺油少鹽先不說,關鍵是稠的都被小黑胖子撈走了,光是菜湯不管飽啊。劉星皓瞅了瞅饅頭盆裡還餘了四個饅頭,伸手就想去拿。
眼鏡見他伸手剛想開口提醒,瘦猴已經張嘴開罵了:“沒規矩,吃著碗裡的還想著盆裡的?這是給你吃的嗎?這是留給守夜的人吃的!”
劉星皓被他一通數落正想發作,眼鏡連忙把他拉到了一旁,輕聲解釋道:“看守所裡為了防止犯人自殺自殘,每個監倉裡晚上都要派人值四班崗守夜,分別是九點半到十二點,十二點到兩點,兩點到四點,四點到六點,每個守夜的人才能吃一個饅頭。”
劉星皓哪懂得這裡面的道道,與眼鏡蹲在一旁聽他細細說著監倉裡不為人知的各種規矩:“我們睡得這個大通鋪叫做‘板’,這看守所裡每一間監倉都有各自的老大,老大都是睡在靠門這邊的板,也叫頭板。老大的左膀右臂就是二板三板,這些人吃飯才能坐在板上,其他人只能蹲著或坐在地上吃。”
“想不到這看守所裡還有階級之分?”劉星皓皺了皺眉頭,斜眼瞄了瞄坐在板上的瘦猴和小黑胖子,很明顯他們就是這間監倉裡的頭板二板。突然腦子裡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對了,剛才給我們推車打飯的老孟,他怎麼可以在監倉外活動?”
眼鏡消滅了手裡最後一口饅頭,扶了扶眼鏡道:“老孟是‘勞役’,相當於看守所裡的零時工。別看咱們這看守所裡關了這麼多人,獄警其實沒多少,所以一些送飯打掃的差事都落在了勞役身上,雖然是辛苦點,可吃的住的都比咱們這舒坦。”
“舒坦個屁,一樣是睡硬板子床,你當老孟還能睡席夢思去?”瘦猴小李子喝光了碗裡最後一口湯,拍了拍與他瘦臉極不相稱的渾圓肚皮。
“老孟叔最起碼能吃上口熱饅頭吧?那食堂裡的好吃的還不可勁造?”小黑胖子一臉天真的問道,眼神中全是對老孟的羨慕嫉妒。
“這說的倒是真的,那剛蒸出來的大白饅頭跟女人的胸脯似得,又軟乎又喧騰的,抓住了你就捨不得丟手,就想一口塞進嘴裡!”小李子興奮的捏了捏盆裡的冷饅頭,臉色瞬間耷拉了下來。“哪像這又冷又硬的,跟他媽石頭蛋子一樣。”
劉星皓被他說的不由一樂,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林倩柔那高聳白皙的大饅頭,要是真能握在手裡把玩一番,當真是人生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