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按照鄭國的兵役制度,一旦發生戰爭,那些民戶中都要出兵役。這次鄭國聯合齊國攻打周王室,又一次徵兵,鮑叔牙和管仲又是一起被徵兵攻打向邑,雖說管仲練就一身武藝,刀槍劍戟無所不能,而且射箭可以做到百步穿楊。但是真正殺場動真格的,管仲還是第一次,自己心裡忐忑,而作為孤苦廝守的母親更是萬分恐懼。母親自從跟隨了管莊有了管仲,就再沒有過上好日子,那管莊自從投向晉國杳無音信,就這樣孤兒寡母地苦苦敖日十幾年,聽說管仲也要出兵役,控制不住自己的牽掛之心,放聲痛哭,死死拉住兒子的衣角不放。管仲再三勸說,仍阻止不了母親的悲切。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啊,但是也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兵役就是法,如果自己違抗兵役不去出征,輕則要刖刑,重則直接砍頭,哪裡有自己在忠與孝中做抉擇呢。就在這時鮑叔牙來了,此時的鮑叔牙身著墨綠色戰袍身披鎧甲,一身英氣。雖說鮑家兄弟幾人,但到一聽到出征打仗都知道要流血犧牲,就各自推諉,鮑叔牙就挺身入伍。由於家境富庶捐了些糧草,鮑叔牙獲得了潁上軍中小吏。而管仲正是在鮑叔牙的管轄之內。
鮑叔牙跪在管母面前,說:“有我鮑叔牙在,一定保證管仲兄弟安全無事。”
管仲母親這才有點寬慰,她轉向鮑叔牙說:“我們管家只是我們孤兒寡母兩人,如果兒子真的戰死前線,我也就活不成了。你們兄弟二人務必相互照應,安全歸來。”
鮑叔牙應道:“請伯母放心。”
這次率先指揮攻城的就是瑕叔盈。瑕叔盈先把大隊人馬停留在向邑的三十里之外,按照他的戰術,是先派出一小部人馬去挑戰向邑,將其守城軍士調動出城,然後圍而殲之。這個瑕叔盈對穎叔考奪走自己的赤狐大旗和輅車心中一直就有不滿情緒,加上公孫子都的死,都一股腦地加到了穎叔考的身上。但穎叔考已經不在人世,他唯獨可以發洩的是對潁上軍士們的不滿情緒。一路上,他就挑剔潁上來的軍士譬如武器不夠鋒利啊,人員不夠整齊啊,行動太慢啊等等。把個潁上鮑叔牙等幾個小軍吏罵的狗血噴頭,當然潁上的軍士自然不知道瑕叔盈是為了什麼。按照瑕叔盈將軍的部署,首先就是派潁上的兩個小隊去攻向邑東門。
這一天,向邑邑宰得到情報說鄭軍要攻城。於是向邑邑宰登上城門視察軍情,看著看著不禁笑了。見是隻有三十幾乘兵車的小股鄭軍在城門外張牙舞爪地來攻城,不僅膽量倍增。他號令佈置好守城軍士,然後整頓城邑中百十乘軍車,幾千人馬,開啟城門殺向鄭軍。
鮑叔牙率領這三十幾乘軍車還在抵擋之中。很快就被半圓形包抄過來。管仲在後面見大門裡不斷湧出來精銳周兵,那源源不斷的戰車和軍士們的吶喊聲勢如破竹向鄭軍衝來。不待指揮發令就和同一車中的軍士掉過車頭,向後面撤退。管仲一面後撤還一面叫著鮑叔牙快撤。這一來,鄭軍更無心戀戰,紛紛反向逃命了。鄭軍一直逃了十餘里地,方見到鄭軍從兩翼殺向周軍。形成包抄,周軍大亂而潰敗。
瑕叔盈率領大軍長驅直入,不僅殺退了向邑派出來追殺的百十乘戰車,而且一舉攻進城池,佔領了向邑。
向邑百姓見鄭軍攻進城池,便四處逃散。幾個城池的大門不斷湧出鬼哭狼嚎般的百姓。鄭軍衝進向邑瘋狂搶掠百姓。就在鄭軍喜慶的繳獲豐盛果實的時候,大將軍瑕叔盈叫出了管仲等幾個最先撤退的軍士,喝令將其五花大綁了,押到法場,準備正法。
鮑叔牙見都是自己的親鄰鄉里,而且還有自己自小的莫逆之交管仲,不禁急了。不顧一切問他們犯了什麼罪?軍中司寇說,他們犯下了臨戰脫逃罪,要斬首示眾,以正軍法。
原來瑕叔盈站在高處指揮的這場戰役,看的十分清楚,最先退出作戰的車就是管仲的車,而後鄭軍夾擊周軍的時候,他們逃的最遠而且也不再回去增援,瑕叔盈早就盯上了那乘戰車了。為了殺雞儆猴,以少數警醒軍士提升鄭軍的作戰能力,同時可以展示瑕叔盈將軍的軍威,瑕叔盈命司寇對管仲的戰車上的幾個人實行政法。
大獲全勝的鄭軍在向邑城池之中橫行搶掠,各個行囊滿滿,軍中司寇卻帶領幾個士兵按照瑕叔盈將軍的指使捉拿那乘軍車中的軍士,而且揚言要其軍吏陪綁。那就是鮑叔牙也要抓來捆綁了,被押赴刑場,親臨自己手下軍士被砍頭的過程。鮑叔牙得到這種資訊知道自己為管仲請求很難,弄不好自己也要受到連累。萬般無奈他想到了齊國國君齊釐公來。如果以管仲作為齊國大夫之後求他救人或許能有希望。想到這裡,鮑叔牙不敢怠慢。自己駕馭戰車,從北門逃出,一路狂奔向齊軍所在住地進發。軍中司寇捉拿了管仲一干人,正要捉拿鮑叔牙的時候,得到訊息說鮑叔牙駕車逃跑了。便決定派出兩車人馬追趕鮑叔牙。並下令拿到軍吏鮑叔牙一併執行軍法。
於是兩乘軍車呼嘯而出,衝著鮑叔牙逃去的方向奮力追趕。
鮑叔牙知道後面有人追趕,駕車奮力奔跑,他知道自己一旦被追回,那就是救人不成,反送了自己項上人頭,所以不惜餘力打馬賓士。就在他拼命奔跑的時候,前面遇到了一條大河,這條河雖然只有幾仗寬,但河水湍急、浪花飛卷。鮑叔牙心裡明白戰車難以透過。鮑叔牙猶豫片刻,在套馬的韁繩處打了個活結兒,然後打馬過河。還沒到河的中心,河水已經沒過了馬身子,只見那馬兒揚起脖子似乎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了。戰車在河水中漸漸漂浮起來開始傾斜著向下游去流去。鮑叔牙早有心理準備他很快解脫了韁繩,順勢一躍抱住了馬頭,兩腿躍上了馬背。繼續向對岸奔去。河水湍急,連人帶馬向下遊飄去,這一漂就是幾十仗遠,幸運的是鮑叔牙連著他胯下的馬兒還是渡過了這條湍急的河流。上了岸,鮑叔牙不敢怠慢,打馬飛馳,片刻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兩乘戰車,到了河岸,不見鮑叔牙的人影,就見一乘戰車在河中露出輪子和半個車轅露出河面。在看對岸茫茫的草叢樹林,並無任何人影。顯然鮑叔牙沒有過河,而是在強行渡河的過程中淹沒在大河之中了。於是調轉車頭,回去向軍中司寇稟報去了。
4.
正晌午時軍中司寇來到法場。法場上不僅綁縛著管仲等一干軍士,更有一些因為在作戰中對鄭軍有過殺傷的周軍將士及未來得及逃跑的向邑地方官吏。在司寇的一聲令下,周方的軍士及官吏紛紛被砍了頭。向邑被砍頭的軍士家屬及沒有逃走的百姓群裡一片唏噓聲。管仲一干人,綁縛在法場目睹了那些被砍下頭顱的周軍,個個驚恐萬狀,萬念俱灰。幾個人閉上眼睛只等著臨刑了。
司寇端坐在監斬案前,面對幾個被綁縛的鄭軍士兵大聲說:“你們幾個軍士臨陣脫逃、違反軍紀,按照瑕叔盈大將軍指示,按軍法就地正法,你等還有什麼說的?”
幾個軍士大聲喊冤。司寇厲聲責問:“面對周軍,第一個逃跑的就是你們的戰車,還有什麼冤枉的!”
管仲大聲說:“司寇不該如此執法。我等是配合大將軍的戰術,有利包抄殺傷周軍有生力量而實現快速攻城,潁上小隊只有撤退才有利整個攻城戰局。所以我等不該被正法而應該得到大將軍嘉獎才是。”
司寇不知可否地大笑道:“就憑你一個小小軍士有何資格考慮整個戰局,你等都是無名鼠輩,只配在戰場上服從命令,聽從指揮,而違背軍令就當正法。”
管仲說:“即便接受正法也不該是你一個司寇來踐行,我等系大將軍穎考叔故里下屬,是有氣節有頭腦的軍士,在戰場上發揮了重要作用,這種作用只有大將軍心中清楚,你一個司寇既不關心整個戰局,又不關心實際戰術,怎麼可以隨意將有功軍士處死!”
司寇哈哈大笑起來:“事到臨頭,你管夷吾還自稱是什麼有功軍士,一個見刀槍林立就望風而逃的膽小鬼有什麼功勞可言,簡直是個大笑話。我來問你:你的戰車接觸過鄭軍戰車沒有?刀光劍影你戰車上的軍士經歷過沒有?你管夷吾上陣殺死了幾個周軍士兵?一個都沒有,毛都沒碰上,就望風而逃還敢狡辯!”
管仲也哈哈大笑起來:“看來司寇真個是做不了大將軍的料。大將軍最好的功績是不費一兵一卒而贏得戰場全域性的勝利。真正的立大功者並非是殺死幾個敵人,而是靠戰略戰術而治敵人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