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看見,高臨楓的身影從暗處飄過。好像誰都忘記了他,他的存在,可能就是張羅喜宴的搬運工吧。
十日後,一排排的紅燈籠高高圍著莊內的樓閣,喜慶的顏色佈滿了寧家山莊,案桌上的紅燭,牆上的雙喜字,玉盤裡的紅棗桂圓…大家都喜氣洋洋地迎接喜事。
很平凡,但似乎又很隆重。誰都,寧家山莊沒這麼熱鬧過,與世隔絕的山莊,都熱鬧地轟動了一時呢!
“六師弟,快,去催催喜娘怎麼還沒到!”…
“臨楓這子,這會呢,怎麼又不見人影了!”…
阿姚可是雙重身份,一身喜服這裡催一下,那嘮叨一下,完了又去張羅這個那個,貫常的嗓門沒歇過,為情景新增了一份融融氣象。忙得大家拉住他:“你就別忙啦!怎麼好勞駕新郎呢!把力氣都留在今晚上吧!”
秋季的幕夜,來得越早了,那片白木槿即將要凋謝的院子裡,高臨楓回來推門而入,穿過喜堂走廊直接過來。
“咚咚咚”寧初尋房門作響。她知道是高臨楓,隔門問道:“沿著蘅白山腳下,炮竹都放完了嗎?”
“都放完了。”他又添了一句,“炮竹,很響亮呢。”
她咯咯地笑問:“怎麼樣,外人聽著喜慶不?”
“雙喜臨門,自然是喜慶的。”高臨楓雖是聽見她的笑聲,只是隔著門,不知她真正的表情是如何。
寧初尋拿起銅鏡旁放的木槿簪子,琉璃式樣的做工十分流光溢彩,放在掌中的感覺,似乎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她贊:“你送的簪子,十分漂亮,很合我的心。”
窗外人回答:“你喜歡,便是最好的。”
寧初尋不再問什麼,他便微笑地辭:“我去忙了。”
一片大紅的喜房裡,寧初尋的笑容漸漸擱下。她不急於打扮,呆坐在銅鏡前,瞧著紅燭垂淚。一刻鐘又過了,新娘裝的採兒推門來找初尋,她挺吃驚的,因為初尋還沒怎麼裝扮。
“這喜娘怎麼這麼偷懶,等會定要扣她賞錢!”採兒笑。
寧初尋淡笑表示,“不急,我讓她去忙別的事了。”
這時,房外才響起了喜娘的進門聲,她一臉濃妝,甩著帕兒賣笑:“新娘子,可久等了!上紅妝嘍!”完端捧著各種喜飾進來。
貫常的喜話落滿了屋子:
一梳梳到尾,今朝結髮終不悔;二梳去汙穢,夫妻舉案齊眉,;三梳膝下盼,姑娘兒孫滿堂;四梳財旺達,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喜慶鯉魚躍龍門;六梳六親來相送,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仙上情思久;八梳八仙來祝賀,寶鴨穿蓮道外遊;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到白頭…
吉祥語順著寧初尋一頭烏黑光澤的秀髮梳到尾而唸完,絲髮在喜娘的巧手裡逐漸盤成婦饒模樣,插上墜物釵環,身著彩繡龍鳳對襟的大紅袖衫,雲肩之下的一襲茜紅長裙著地,銅鏡裡儼然出現了一位漂亮的新娘子。
喜娘的笑聲十分感染,但寧初尋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沒怎麼笑,她從來沒有想像過,有開臉盤起婦人頭,卻是笑不出來。
旁邊採兒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不是十分開心,也不能不開心。
“採兒,你回自己房吧。等會他們該找你了。”寧初尋笑著遣走了她,採兒點點頭,沒多什麼回房了。
喜房四下無人,寧初尋將他送的木槿花簪插入髮間,雖然只是再尋常不過的簪子,但已代表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