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我便對這金赤魂魄投身的男娃娃極為戒備,想來先前這魂魄還是一縷如煙霧那般的金光時,便將我戲弄的頗為悲慘,如今投身凡界,我亦不能小瞧了他,若我就是鬥不過他,還不如趁現在與他打好關係,待到時機成熟之時再下手也不遲。
要論到這打好關係,自然要從娃娃抓起,亦是一件頗為費時費心的事情。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於是我年復一年,若是得空,便跑到這大將軍府上去找阿境,這將軍府上的人皆知我是相國府千金,個個都喚我歡兒小姐,待我也極為親切和善。尤其是府上的時夫人,每每看我時都歡喜不已,凡是備給阿境的物件,也給我備個一模一樣的,似將我看成她的女兒一般,直到後來我才方知,她並非將我當成自家女兒,而是將我當成了未過門的兒媳。
正所謂竹馬青梅,就是如此這般。
這原話是從那時夫人嘴裡說出的,那天她在一旁觀著我與阿境描字畫時,笑吟吟望著我們溫溫一言,“正所謂竹馬青梅,就是如此這般。”
“印常歡,你畫描反了。”
我一時語噎,這男娃娃怎麼這般不招人待見。原本是個極溫情的場面,卻生生得被他給攪了。
奈何我白念滿為仙之時,就對這詩畫沒得興趣,只是見這時夫人過來,裝裝樣子罷了,可誰料被旁身那斂著面容的男娃娃一語道破。
“我就喜歡反著畫!”我洋洋灑灑的描完,又洋洋灑灑的回嗆道。
“不講道理。”他瞧都沒瞧我一眼,描著字畫淡聲說道。
“真可愛!”時夫人在一旁泯了口茶水,甚是意興盎然。
轉眼我已生七年,爹爹那日趁我在院內玩鬧之時,抱我與懷中,輕勾了一下我的鼻尖,與我說及這讀書之事。
我霎時傻了眼,沒了興致。
“歡兒是想要爹爹為你找個學館,還是為你請個塾師在家中學?”
我自然是一個都不想,就想在家中躺著睡大覺。但還是嘟嘟囔囔極不情願的開了口,“這二者有何分別?”
“若是在學館中讀書,玩伴自然多些。若是想在家中讀書,爹爹便為你找幾個陪讀丫鬟,免得你無趣。”他眸內平溫如水,與我一番細細說道。
“玩伴?可有我認識的?”我漫不經心的接著一問。
“大都是與你同齡的官家子弟。”
我正覺無趣,心想還是在家中學更為自在之時,爹爹眉梢微抬,添了一句,“或許,還有時境遷那小子。”
竟還有阿境那男娃娃?那我豈不是得了大便宜,正所謂得來全不費功夫吶!
“那我去!我去上學館!”我盈盈笑語。
爹爹搖頭嘆了口氣,看著我亦是一臉的無可奈何,卻又拿我毫無辦法,“真不知那時家公子有什麼好?”
這幾年相處下來,我確實沒瞧出他半點好處,既不像白桐那般溫言軟語般會體恤人,也不似辛蠶那般跳脫活躍,他脾性冷淡,平日裡也少言寡語,開口閉口便是要挑我的刺,我敢說,整條街甚至整個弈朝,都找不出像他這般難以相處,甚至古怪的人。
爹爹問他有什麼好?實則是他處處都不好,唯獨那身上的金赤魂魄,才是頂好的!要不然,我才不願天天像一隻癩皮狗一般黏在他身旁,日日被一個比我小几千歲的娃娃數落。
因而我日日夜夜都在祈禱,最好明日便天降巨石、天劈橫雷、天降災禍,那時我一定要在他身旁,親眼見證他歸西離世,歡歡喜喜地為他收屍,然後再瀟瀟灑灑地從這人世間脫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