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定在九月初十,說是那一日,宜嫁娶,宜祈福,宜納彩,總之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我自是聽不懂這些,但心中卻歡喜得很,總覺得時日過得這般漫長,我怎還未嫁入時府之中。每每爹爹瞧到我這般失魂失瘋的模樣,都會輕點我額間一下,似笑非笑般喃喃自念,道他這女兒定是白養一番了。
我亦知他這般“白菜被拱”的悶氣久久未撒,便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勸慰,爹爹無聲冷哼一聲,倏爾又將肅顏消散,輕輕撫了撫我手背,“若是那小子敢欺負你,你莫要怕他,自有爹爹和整個印家為你撐腰。”
我望向爹爹,恍惚想起在許多年前,那南宮仙童選中這一府宅,說此乃鐘鼎人家,簪纓門第,當初我還不以為然,如今再一瞧,若非用這印相之女的身份頂著,我這人間一趟,活得定是不大爽利。
“多虧了爹爹的養育之恩.....”我沉喃道,當初若不是那番懷中淚語傾盡,我是萬萬沒有決心留在此地。
“這話留在大婚之日再說也罷。”爹爹看著我眉宇繼而舒展,慈愛一笑,滿目皆是我的影子。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又是行色凡塵中的彈指一瞬。
九月初十那日,暖陽照地,秋風本寒,卻連蓋頭都吹擺不動,臨走前,我緊緊攥了攥爹爹的掌心,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句話,總想著這話若說出,便太過離別。倏爾手掌被爹爹移交到另一手心中,時境遷一把握住我,輕輕牽著。
“去吧。”爹爹一聲沉喃,我雖看不清爹的樣子,但我想他一定是開心的,所以還是忍住了一行清淚,悄聲隨手抹去了個無形。
踏府而出,從人四五百熙熙攘攘,數十里紅妝,從街頭排至巷尾,我入了架四角綴珠,火紅鳳錦的流蘇轎,八人齊抬。
“吉時已到!起轎!”
頓時,樂奏齊響,吹吹打打,聲聲響徹晴空。
我坐在偌大的轎子中,委實覺得這大紅喜帕蓋得那般悶氣,便抬手半掀,眸光一瞥與我那陪嫁丫鬟喜寶撞了個對眼。
“小姐,快放下來。”她一邊走著,一邊在轎外提醒著。
我看向街邊喜笑盈盈,翹首掂足的人們,悄聲問,“喏,他們在說什麼?”
“無非都是在誇小姐這婚事辦得好。”喜寶衝我一樂,“要說姑爺當真是疼小姐,我可從未見過如此盛大的婚禮。”
我傻傻一樂道,“我也沒見過。”我自小被姑姑拘在北川中四千年,也沒遇見過什麼喜事,沒曾想這頭一遭,竟是自己的婚事。再說時境遷這小子,看著雖是那般面冷心冷的模樣,這心中鬼心思亦非比尋常,想當初他如此費盡心思的要娶了我,如今定是要好好炫耀一番。我想及此,不免又是一番感嘆,如此耀武揚威的模樣,果真還是當初的那位小娃娃阿境吶!
正想著,這大橋倏爾一穩,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