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她:“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或者說你的前身是怎麼死的?”
“這種故事你還沒聽膩嗎?”她又抽出一根菸,我欠著身子幫她點上。
我說:“每次執行任務時,我最喜歡的環節就是聽故事,我發現,妖魔也好鬼煞也罷,越是大凶大惡的存在,背後故事反而越至悽至慘,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而我,存在的時間比你們都長,可惜的是我存在的意義無非就是這大千世界手裡的一件工具,我聆聽你們的故事,見證你們的故事,最後經由我手來結束你們的故事,而我自己什麼也沒有,不好不壞,不生不滅,不垢不淨,諸相皆空。”
她聽完我的話,向我投以同情的目光,道:“你更可悲。”
我笑了笑:“既然是諸相皆空,就沒有可憐可悲這一說了。”
她搖搖頭:“那你有憐憫之心嗎?”
她忽然問這個問題,確實在我意料之外,我想不明白‘憐憫之心’這四個字怎麼會在一隻煞口中說出,畢竟她害死的人我們三天三夜都數不完。可是接下來她的話讓我感覺更加的不可思議,她說:“我有。”
血紅色的長裙變成了描金繡鳳的嫁衣,昏暗的燈光下隱現出來的面容不再是妖媚的桃花煞,她叫阿桃。
五百年前的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那一年她十六歲,一個含苞待放的年紀。雖然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新郎她偷偷的瞧見過,面目俊朗,舉手投足間透著書卷氣,是自己喜歡的型別。
阿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了花轎,從她家到新郎家只有不到十里地的路程,中間要經過一片桃花林,正值四月,桃花開的很豔,人們都說越美麗的事物就越危險,看來是有道理的,而且美麗本身就容易誘人犯罪。比如這片桃林,誰都沒有想到在這裡歇腳的工夫竟然遇到強盜,轎伕們都是膽小之輩,看到強盜都嚇得紛紛逃跑,將她一個弱女子孤零零的扔在那裡。如果阿桃長的再醜一些,強盜可能搶了嫁妝就會走,可是偏偏阿桃長的非常漂亮 。
我說:“我看到了,你被玷汙,而且被殘忍的殺害。”
她卻說:“那是阿桃,不是我,我看著她被強盜玷汙,最後被殘忍的殺害,我想幫她卻幫不上,直到她化作一縷冤魂,我本來就是未成形的桃花精,吸收過很多殘魂,她就死在我的腳下,我就順便吃了她。”
我有些疑惑:“可為什麼我看到的阿桃就是你的樣子?”
她再次將菸蒂掐滅,一口香菸噴吐在我臉上,戲虐地說:“等你吃了我,你就知道了!”
說完,她仰頭髮出一連串的咯咯的笑聲,纖細白淨的脖子一晃一晃地在我面前抖動,我再也忍不住伸出了四顆獠牙。
當我撲過去咬穿她脖頸的時候,她的鮮血順著四個牙洞湧出,就像綻放了四朵嬌豔的鮮花。
她的身體慢慢變淡,最後化作一縷青煙被我吸入身體之中。
周圍的場景開始變得扭曲,音樂聲變成了一連串嗩吶鑼鼓的聲音。場景變幻成了一片桃花林,一頂大紅的轎子正在兩隊鼓樂的簇擁下被緩緩抬了過來,這是一支接親的隊伍。
就在接親隊伍前面十多米的距離,有一棵環抱粗細的桃樹,正常的桃樹是不可能長這麼粗壯的。
迎親隊伍來到桃樹下之後,鼓樂聲忽然停了,領隊的媒婆對著身後的眾人使了一個眼色,所有人馬上都轉頭跑了回去,只留下這頂轎子孤零零的停在了粗壯的桃樹下。
過了一會兒,轎子裡傳來一個女子軟綿綿的聲音:“王婆?是不是到了,怎麼突然沒有動靜了?”
但是轎子周圍空無一人,沒人能回答她。
轎子中的新娘子有些驚慌地問道:“有人嗎?是不是到婆家了?王婆?你們說話呀,我膽子小禁不住玩鬧驚嚇!”
就在這個時候,桃林中走出一夥面目猙獰的強盜,他們沒有管轎子裡的新娘,而是徑直抬起地上被扔下的嫁妝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