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繹“嗯”了聲,說:“不管他,也許他確實和大哥有勾結,只是後來鬧翻了,大哥那德行,沒幾個人受得了,更何況是博木兒。”
有納央帶路,不到十天的時間,肅反軍就走出了塔烏爾幹沙漠,原地待命的四萬餘人見皇上和皇貴妃都平安歸來,一個個歡呼雀躍,就好像已經打了勝仗了般,崔繹下令撤回涼州府暫作休整,等開春後新一批的糧草軍需運來了再向北追擊。
博木兒也留了下來,不過並沒有要向崔繹投誠效命的意思,只是每天在涼州府裡閒逛,小半個月下來,竟也沒有主動找持盈說過一句話。持盈越發覺得他可疑,難道救崔繹只是以退為進,他真正的目的是藉此獲得己方的信任,好給崔頡他們通風報信?
這麼擔心著,持盈暗中叫人跟蹤了他幾日,果然某天下午,暗哨傳回訊息,說博木兒收到了一封信後,神情緊張地從後門溜了出去,一路跟蹤到最後,竟是與另外一名男子在茶館門前碰了頭,然後一道上了二樓雅座。
回來報信的暗哨描述了對方的相貌,持盈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是郭茂。
博木兒竟然和郭茂見面,他突發的好心果然是假的?
即使證據就在眼前,持盈還是難以置信,如果他們真要置崔繹於死地,完全不用這麼麻煩,放任他在塔烏爾幹沙漠裡迷路下去就夠了,沒有本地嚮導,中原人一旦進了沙漠,是必死無疑的,何必花那麼大工夫把他救出來,又再行算計?
不到一個時辰後,博木兒回到了驛館,一進門就見持盈坐在大堂裡,微微一愣,繼而自嘲地笑了起來,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她說:“我就知道。”
“你去見郭茂了?”持盈直截了當地問。
博木兒聳聳肩,英氣的眉眼帶著陰鷙,挑釁地反問:“我去見誰與你有什麼相干?”
持盈平靜地道:“你見誰自然與我無關,我只是想知道先帝的下落,你若是願意,就告訴我,若是不願,我只有叫人將你軟禁起來,以免軍中訊息不慎走漏,讓你無端受到牽連。”
博木兒沉默了下,有些不相信地問:“無端受牽連?你就不懷疑我和那郭子偃是串通好了的,等著害你男人?”
持盈一笑,篤定地說:“你不是這種人,否則應融活不到今天。我無意給你戴高帽子,哄你說出我要的答案,只是實話實說,博木兒,你自認不是個君子,但在我眼裡,你比那些自詡正人君子的人要高尚許多,我一直為能得到你的欣賞而自豪,也為自己配不上你而慚愧。”
博木兒又一次陷入沉默,這次足足過了許久,方才澀聲開口:“持盈,想聽你說一句誇讚的話,真是比登天還難,是不是隻有面對著崔繹,你才不是這沉著冷靜的模樣?”
“怎麼會,我一直很和藹可親啊!”持盈假裝聽不懂他的話,笑眯眯地表示。
博木兒不再說話,繞過她蹬蹬蹬上樓去,過得片刻,又揹著包袱下樓來。
持盈鎮定自若地喝著茶。
“你們要找的人現在就在白龍崗,”博木兒腳步不停,邊說邊朝驛館外走去,“現在去追應該還來得及。”
持盈手中的茶杯頓住了:“你是專程在涼州府裡等他們現身?”
博木兒回答:“我走了。”
持盈只得說:“後會有期。”
博木兒卻輕笑一聲,邁步跨過門檻:“後會無期。”馬靴踏著階前新落的皚皚白雪,頭也不回地走了。
白龍崗。
持盈在大堂裡坐了很久,直到腳邊的炭盆完全熄滅,身上冷得打了個噴嚏,才恍惚回過神來。
前世崔繹戰死白龍崗,是四個多月前的事,本以為是逃過了這場劫,可惜造化弄人,他仍不得不前往這宿命之地,去前後解決最後的隱患、報前世含恨而終的仇。
“來人。”
隨行宮女上前來:“娘娘有何吩咐?”
持盈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去……請皇上回來,本宮有話要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