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之後,便是死寂。
半個時辰後,幾乎所有的食客都醉趴在了桌上,唯一幾個神志依稀的,也除了機械般地舉杯飲酒外,啥都做不得了。
此刻店內尚有清明的,除了那在櫃檯後開心算著賬本的掌櫃與小二外,也就只剩下了那一人。
那一名身形消瘦的說書先生。
就見他甩手收起手中摺扇,撫了撫長衫衣角,站起了身來,掃了眼醉趴在桌上的眾食客們。在向櫃檯後的掌櫃拱手作了個輯後,說書先生卻沒若平日裡那般徑直上樓、回自己的廂房打坐休息;卻是將目光落在了那襲綿裘衣的身上,緩緩邁步,走至了他的身旁。
然後,俯下身來,用只有二人能聽得的聲音,啟唇道。
“閣下,請容許鄙人登府拜訪一回。”
……
待徐家家主酒勁稍退、略微清醒過來時,卻是驚覺自己已不在那溫暖的酒樓中,而是身在夜色朦朧的街道之上了。
茫然恍神間,稍顯冰涼的秋風吹入了他的衣襟,令其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風蕭蕭,易水寒。”
忽有耳熟的大舌頭音自身旁起。
徐家家主驀地一怔,立即轉身望了去——就見身旁三尺外,那身著長衫的說書先生揹著雙手,身姿筆挺,消瘦的臉頰上掛著幾分淡淡笑意。
酒醒半分的家主這才回憶起,剛剛自己在昏昏沉沉間,似乎是含糊地答應了這酒樓的說書先生,應允了他的拜訪之求——說來也怪,這說書先生在請求拜訪時,既沒明言自己的身份來歷,也未明言為何要前去拜訪。
回神之後,徐家家主除了在腦海裡埋怨自己的酒後失言之外,就是思忖這跟在自己身後三尺之外、一步不遠一步不近的說書先生究竟是何來頭:莫非,這先生是家中熟人?不能啊,家中熟人我應該全都知曉得才是……莫非,這先生是想入室行竊?也不能啊,且不提他看上去就不像是行這般事的樣子,有哪位樑上君子會親自開口說要登門拜訪的……還是說,這說書先生,也是想來做徐家的門客?嗯……
可現今徐家家中已有數十名江湖好漢嗷嗷待哺,實在是已經沒閒錢去再養張吃飯的嘴了——可若是因此得罪了這般會說書的先生,萬一被編成了故事,被人嘲弄千秋可要怎麼辦?想當年,真龍中曾有一名叫‘武大郎’的縣長,就是因為得罪了一名讀書人,而被寫進市井閒文中,永世不得翻身了。
思前想後,徐家家主考量再三,還是不得兩全其美之法。先前吃酒消得愁,這下倒下,索性是變本加厲地一併回來了!
便見他雙眉緊皺,臉上愁雲密佈,兩腳往前走不是,往後退也不行。
躊躇不得解,實在難受。
卻在難受間,忽聽身後人開口。
“若是家主覺得那些江湖人士太煩擾的話,便就由鄙人將他們都殺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