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善。”
白衫王滿修眯眼望著五丈外那面色冰冷、眼神兇狠、一幅恨不得要割下自己項上人頭樣的漆衣阮真,竟是微微地揚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幅似笑非笑的自然神色。
就見他右腳稍稍往身前踏出半尺,右手提鞘使鞘尖抵於腰胯,使鞘中青禾劍與自身相夾四分之一個月牙角。這看似簡單的一舉,實則是暗藏玄機——這四分之一個月牙角說寬不寬、說窄不窄,進可氣馭飛劍、退可舉鞘對敵,可謂是兵者一勢多變的經典運用。
注意到了他這小動作的阮真亦是稍稍抬起了手中黑刃,從先前那勢要急掠一刺的突進架勢轉變成了可劈、可刺、可撩的中位起勢,並再度收左掌於腰間,收息凝神了起來。漆衣一邊開始悄悄凝練起身中契運,一邊衝著白衫啟唇出言道“不善?呵!那你可知,此世間諸事又有哪些可謂之‘善’?”
王滿修聞言一笑,並未急著作答,而是先以眼角餘光掃了眼擂下那些已是被阮真所言氣得摩拳擦掌的武夫們,拿捏了下此刻他們的氣憤程度。在確定不會有他人貿然出手之後,白衫便回過神來,衝著漆衣胸前揚了揚下巴,不急不慢地微笑道“天下諸事茫茫,小生可不敢悉數言之。但在小生看來,今時今日今刻,公子領口所戴之朱花,便可謂‘善’。”
阮真聞之稍稍一頓,低頭瞥了瞥胸口那朵正迎風招展的朱花,又抬首瞧了眼大約二十步外的端麗紅妝,卻是忽地冷笑一聲,回望白衫譏諷道“那你又可知,我這朱花之色,乃是血色?”
音落,忽見白衫驀地皺了眉頭,抿唇不再言了。
二人這一番針鋒相對、你來我往,可是聽得臺下那些五大三粗的眾武夫們雲裡霧裡,面面相覷,臉上俱浮現起了幅‘這兩人是在胡扯啥’的迷惑之貌。不過,雖說臺下人聽不大懂,但身在臺上、清晰地看清了二人說話時神情變化的紫袍倒是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涼氣。
白衫王滿修所言,大致意思上便是在說雖說我不想與你爭論天地間殺人放火之事是否皆是不善,但今日此時可是這秦家小姐的婚宴之時,你作為求親者,這般動輒就要取人性命實在不妥,對不得你胸前紅花,更對不起秦家小姐。因此,還請你就此收手,大家都好下臺。
而漆衣阮真所言,則是在講呵!你說我對不得這紅花,但你可曾曉得,這朱花實則乃是我從某個倒黴的求親者那搶來的!我今日來這武擂臺,本就不是來求親,而是要來取人性命的!你若還要繼續這般攔我,那可要好好看看,握者這朱花的紅,究竟是什麼紅!
二人說到這,王滿修也就皺起了眉頭,明白了身前之人今日就是來惹是生非的,已無罷手可能。
他側過首,迅速地衝身後的紫袍使了個眼神——司馬先德心領神會,立即一個撤步,翻身躍下擂臺,退居於了人群之中。
見紫袍下場,一旁的白裙與紅妝皆是鬆了口氣,放下了心來;唯有漆衣嘖了嘖嘴,心中滿是一股讓煮熟的鴨子都插翅而逃了的惱羞感。
王滿修回過首,緊盯向阮真,長長吐納一息,也迅速凝練起身中契運了來。
不過,他其實是很不想出手的。
倒不是因為能與‘百年三聖’三七開的他贏不了眼前漆衣;也不是因為一路從萍水鎮跋涉到孟嶽城的他怕麻煩;更不是因為什麼諸如‘不戴紅花者不能上臺’之類的江湖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