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抬指撩開垂至面前的髮絲,復抬眸,凝望蒼穹。
月光皎潔,星辰璀璨,是夜空相交輝映。
臂膀痠疼,胸腹煩悶,是神色晦暗無光。
這三週來,王滿修第一次認識到了。
如果他只是他,那他究竟……有多麼的脆弱。
雖說沒有人親口說過他現在的境界,沒有人將他現在只不過是個二十人敵的事情說出來……鴆晚香沒有,秦玉骨沒有,殷少沒有,鴆泠月也沒有。
但紙終究包不過火。
王滿修在這三週間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本以為只是因為身受重傷而變緩的氣息流轉,本以為假以時日便能取回的奇門境界……都已經,早早地離他遠去了。
他只是個二十人敵。
一個若放在尋常奇門家中,還算是看得過去的二十人敵。
一個若要再登一次凝林,無疑是在痴人說夢的二十人敵。
一個……
“夠了!”
是白衣自己的聲音。
就見他忽然蹙眉閉眸,猛地甩袖回身,背對明月,厲聲道“這般怨天尤人的事,本就不是我的性子……王滿修,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他大約是在自言自語。
“王滿修啊王滿修,你還有七十四日……七十四日!不是七日!不是四日!還有足足七十四日!”
又見他緊咬牙關,揹著雙手,像是個在酒樓裡盤算賬本的賬房先生,邊算邊碎碎念道“七十四日學六叩,那便只要九日學一叩,可來得及,可來得及……”
然後,白衣好似不知在與誰爭論似地,猛地又一甩袖,回身對明月,閉目怒嗔道“什麼叫痴心妄想?痴心妄想?!是,沒錯,這【叩王庭】確實是一等一的奇門,是最上乘的奇門,是通常要花上三五年時間修習,才能學會些皮毛的奇門……”
“但我已會那第一叩了不是嗎?!但那第二叩在技巧法門上和第一叩一模一樣不是嗎?!我只不過,只不過是不曉得那‘明光劍’三字的意思而已……只要我能曉得那三個字的意思,我……我一定能學會這第二叩的!”
說著,王滿修又側過了身去,向前踏一步浮草,再以左掌背於身後,右手緊緊握拳於胸前,垂首急聲道“學會這第二叩,然後學會那第三叩、第四叩……不會遲的,不會遲的!一定能趕在大小玄武之前學會的,一定能趕在燕姑娘被……被——”
“噗嗤”
是一聲笑音。
一聲忽然入耳的陌生笑音。
想來,這笑音的主人,不是這會兒正滿嘴不知所言的王滿修了——他大約是沒有學過腹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