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兩周多。
心態這東西的轉變有時候說不清楚,可能是一瞬間的契機,也可能是積壓過後頓悟的結果——
是那天上午上完課之後她去圖書館找一本教授佈置閱讀的專業書,下午沒課,找到書之後懶得走回公寓,找了張空椅子坐下,包放在椅子凳角的地板上,是想多少看進去一點,但她昨晚趕作業熬了夜,人本來就困,被生澀的專業詞彙折磨再加上圖書館的暖氣,書沒看完幾頁,人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一覺就這麼睡過去。醒來的時候是下午快五點。
白天天氣好出了太陽,那會兒天還沒黑,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落地窗外掛在紅磚牆樓宇間的黃昏日落,金色的光芒從玻璃窗反射在地板和臉上。
溫知語當下並沒有特別感受到,只是在那一瞬間所有的焦躁急切就這麼說不上緣由地沉澱下來,心也變得很平和。看著那夕陽,腦子先是因為剛睡醒而發空,隨即想到做出出國決定的那一晚和到這邊之後這快速飛一樣過去的一年。
在這個時刻就反思了一下。發現好像沒什麼長進。
還是按照以往的慣性埋著頭往前走。不想停也不敢停,所以在一個圈裡打轉,這個圈稍微的圓弧稍微有一點不平整,就把它當成一堵沒有退路所以勢必要翻過去的南牆。
橫沖直撞,以為很勇敢,但其實永遠看到的就是那個視角。站不到更高處。
然後突然就覺得這幾天想抓緊結果繞在課程和作業的自己挺蠢的。分明連覺得最痛苦的時候都走過來了,這些又是什麼大不了的呢。
窗外的夕陽的餘暉漸漸沉入鉛灰的雲下,後背繃著的那根弦在這瞬間被她扯掉。
從這天起腦袋裡的節奏放慢下來,不再執著在某個點,試圖開始關注到新環境裡更多的東西。反而是在這之後,事情不僅沒有變得更糟,課業、生活和人際關系...一切忽然都不急不慢地被調整到了一個比較舒服的步調裡。
二月的氣溫還在零度徘徊,但已經不再多雪,陽光明媚驅散寒氣。
週末下午,溫知語和克莉絲到超市購置日用品。
迎面的冷風呼在臉上,兩個人並肩走,聊到春節怎麼過,這座城市的冬天風大,轉頭說話的時候長發不停被風吹打在臉上,她頂著一張那樣漂亮的臉,頭發被風吹亂也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模樣,反而給人一種隨性淩亂的美感。
克莉絲和她帶一塊兒的時間不少,但經常還是被她不經意地驚豔一下,就順嘴誇她。
溫知語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就吃到了一嘴發尾,當下就被弄得有點煩,就挺冷酷地點一下頭,殺人不眨眼地應了一聲:那你多看兩眼,明天我就去剪了。
以為她開玩笑,克莉絲沒當回事,但等第二天下午再見到,溫知語還真把頭發剪了。
一頭黑亮柔順的及腰長發,她說了要剪,就真的一點沒心疼地直接剪了個一刀切的掛耳短發。長度剛過下巴一點。
她長發的時候一眼過去先感受到的是那股平靜剋制的疏離感,隨後才是臉,但頭發短了之後視線的中心就直接落到臉上了,圓潤清澈的一雙鹿眼帶來的乖順被清冷壓下去,五官過分立體精緻,漂亮就多了幾分攻擊性,連帶著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多了點不好接近的冷感和酷颯。
克莉絲第一眼甚至沒認出來。
兩個人一個下班一個放學在街口面對面撞見,溫知語先看見她,於是就站在原地等了幾秒,但克莉絲越過她走過去。溫知語伸手拉了她一把,還有點困惑怎麼不理她。
克莉絲是在被她拉住之後才反應過來,一雙眼睛盯著她上下看了好半天,然後就一句:“我靠...”
走回去的一路一邊不停轉臉看她,又複讀機似的在那一個牛字說了半天。
難得看她這麼大反應,溫知語忍不住笑,還有點得意:“行動力強吧。”
“絕了。”
國內春節這天學校放了一天假,這棟公寓住了不少留學生,門外掛了大紅色的對聯和裝飾,不知道是誰在群裡先發起的聚會,響應很熱烈,當天晚上就一起在公寓頂層的露臺聚餐吃飯,有人把投影儀搬上來,螢幕上重播著國內的春晚,說的都是家鄉各地的方言,飯到最後,大家默契的拿出提前準備好地禮物分發,互相道祝福。
“第一次在國外過年吧,”克莉絲湊過來抬手掛在她肩上,問:“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