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水簾洞被山風一激,我的酒全醒了,腦中輕快許多,轉頭看身邊的她。
素依已收起隱身術,衣袂隨風而動,青絲亦隨風而動,露出精緻的臉、秀氣的眼,正出神地望著水簾,我想起那次她在雷音寺外崖邊出神,應該也是此種神態。
良久,她亦轉頭看我,“寐生,我們回家。”
我點頭道:“嗯,回家。”
回到四方城的小院時,恰逢雞啼,一輪紅日隨著遠遠近近的啼聲緩緩升起,光鋪灑下來驅走黑暗,在院內打出房屋的陰影,罩在院中的石桌石凳上。
離開不過數月,我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但細想從前,我真是時常會有隔世之感,也沒什麼稀奇,況且此次重遊的還是可稱為“家”的故地,在興奮和溫馨衝擊下的眩暈實屬正常。
素依輕撫著桌面,輕聲道:“一轉眼,離開兩個多月了……”說著,目光從石桌定到我的臉上,神色無喜無怒,好似真的只是看見石桌石凳後的有感而發。
我吃不准她的“感”與我是否“同出一感”,但氣氛託到這兒了,不說點兒啥也頂不合適,我避開她的目光,斟酌道:“一別月餘,這裡卻絲毫未變,讓我不禁想起我們整夜在屋頂看星星、看月亮之時,若是蓮生和阿瑤也在,這院中可熱鬧了。”
素依失笑道:“你倒是會避重就輕。”
我撓頭笑道:“這個點兒劉大娘的包子應該快出鍋了,要不要去吃包子?”
素依道:“若是不帶著銀子,我可不去。”
我道:“咱這一身替天行道的本事,還怕來不了銀子麼?”
素依白我一眼,卻比我還要走的快上那麼一些。
六月的四方城已是春末,天氣已漸漸熱了上來,但許是因著在河邊,涼得竟有些冷,流水湍湍毫無滯澀,不斷飄在其中的落葉打著旋兒地隨它走,有些旋著旋著就旋成了碎片,憑添了一份蒼涼的悲壯。
素依頭靠在我肩上,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其實我只是在想方才吃的包子做得沒過去好了,但素依一問,我又不好意思與她分享我方才的膚淺了,想一回,沒想出什麼高深問題,還未及再細想,這些日子裡一直盤旋在我腦中的事情已脫口而出,“再過六日便是九月二十一……”話出即悔,世上話題千千萬,我偏挑了最煞風景的一個。
素依直起身子,望住我正色道:“你以為我還會去嫁給蓮生?”
我老老實實地搖頭,“不會。”
素依再問,“那你是盼著蓮生能來娶我?”
我再搖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