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連綿不絕的下。只用了一天,就將地上覆蓋殆盡,只留下了無窮無盡的白。
天地之間一片靜寂,彷彿都能聽得見雪落在樹葉上的細微聲響。遠處的寺廟不約而來響起了鐘聲,那聲音似龍吟呼嘯,自遙遠的天際而來,將整個京城網的密不透風。
嘉隆二十一年冬,龍馭上賓。帝崩殂。雲啟國上下一片縞素,彷彿只剩死一般的沉寂。
皇宮更是一片死寂。
風把雕龍刻鳳的簷角下掛著的銅鈴吹得叮噹作響,也穿過四寂無人的長廊,搖晃著白綢紮成的四角宮燈。
夜已深。
皇宮角落裡的一個庭院裡,地面已被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被月光反射出淡淡的光亮。
而屋內,一燈如豆。
窗前的梳妝鏡前,坐著一個身穿素白夾襖裙的女子。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白皙的臉龐如同正俏立枝頭的梅花花瓣,鮮妍美好。明眸善睞,朱唇輕點。
可那燈下本該明亮的雙眸中卻黯淡無光,彷彿被烏雲籠罩住的星星。望著昏黃的燈光,支著下巴,她一下子思緒翻飛。
昨日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夢,而如今,噩夢初醒。
夢中的她,雖為一國公主,可也逃不過淪為政治犧牲品的命運。先帝駕崩,同父異母的弟弟繼位。
年輕的皇帝為了鞏固皇室的根基,一紙詔書讓她遠嫁邊鄰的西兀國。前世,她以為為了父親盡力保護的國家,犧牲小我是理所應當。可後來她發現自己不僅錯了,還錯的太過離譜。
一個已經從內裡就開始腐爛的朽木,即使有能工巧匠的打磨,卻如論如何也不能夠再建造房梁。一個已經從內裡就開始腐爛的國家,即使有他國的救援,也無法改變它已千瘡百孔的事實。更何況所謂的政治聯姻,不過是各取所需,更別談鼎力相助。
而這場夢是那麼真,大夢初醒,竟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她十四歲。
“公主,怎麼還不去就寢?”思緒突然被悉心照顧她的貼身小宮女鳴翠打斷。
看著眼前一直陪伴自己的小丫頭,映著搖曳的燈光,她的眼睛漸漸的被淚水模糊。
鳴翠瞧見了她眼中的淚光,差點打翻了手中端著的茶壺。“公主,怎麼了?是不是燭火太暗了?”被嚇得大驚失色的小丫頭趕緊放下了茶壺,用剪刀把跳躍的燭火翦的更亮了些。
看著小丫頭忙碌的身影,她慢慢的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嘴角扯開了一個弧度。“我沒事,就是被噩夢魘著了。”
“嬤嬤常說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過去的也就過去了,而那些重要的人會變成星星在天上陪伴公主你的。逝者已矣,不要再傷心了。”
翠鳴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聲道,“我和常嬤嬤都會一直陪著公主你的。”
昭雲握緊了小丫頭的手,看著燭火下她那嬌小的臉龐,暗暗下定了決心,她絕不會重蹈夢中覆轍,絕不。
“公主,我手疼。”翠鳴看著自家公主滿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