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安地問過表兄:“真的不遺憾?”
表兄淡淡地笑著答:“遺憾是因沒有得到所思所願,但我,已經得到了。”
肅林淮看向殿外遠方的空,心中道:“願你和你的她,都還好好地活著。”
至於他當時與這位表兄所籌謀的一切之中,到底有沒有他的私心想真實地置其於死地,不會有人知道了,也沒有人再在意了。
因北庭軍折損於秦州,關於北庭軍如何侵入大夏境內,秦州暴亂又是否為誘北庭軍之餌等事宜前後爭辯商討近三個月,在當年的深秋,大夏與北庭於蘭溪再次議和。
此次議和持續了月餘,終在初冬節氣定下一切,為兩國簽定了五年的和平。
嶽柏將軍陪同女帝在蘭溪議和,又護送女帝回京,被女帝加封為一等忠勇公世襲罔替。但沒過多久,在嶽柏離開京城返回西南的時候,女帝又下了一道旨意,命嶽柏無召不得入京,不再像從前那樣能隨意回京了。
又兩月,北庭王上正式親政。縈臺一脈本就因秦州動亂而耗損大半,其他大族也因夜世衰微而無法與崛起的肅林一族抗衡,皇權終於實實在在地回到了王上手鄭
自接回奚靖珹的棺槨之後,縈臺薔就一直在園中靜養,很少話,也很少出園。王上倒是每隔兩三月會賞賜些補品膳食,但她眼看著就消沉下去,每日裡有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榻上,睡著時還緊緊捏著她的玉牌。
蘭溪換了新的封王,是一位沒有各方勢力背景卻有女帝賦予的實在軍權的武將,且被賜婚與女帝的嫡親侄女,一同鎮守蘭溪。
清沐山淨空寺的住持仍由度方擔任,只是僧人已換過一撥又一撥,不再有追隨柯皇后的人手。度方曾幾次三番下山四處遊歷,堅韌不拔地找尋那個他想找到並殺死的人,卻一直沒有所得。
時光如水流逝,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前奚太子的傳言漸漸湮滅在日升月落的煙火氣息裡,緩緩消散在斗轉星移的四季變換之間,再也無人提起。
他們是生,是死,是歡喜,是悲傷,早已與平凡百姓無關。
也許本就無關。
平凡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關心的只是家中的飯桌上是否有足夠的飯菜,來日的米缸是否充盈,子孫是否能得到自己的庇護,姓氏是否能傳承下去。
家貴胄攪弄風雲變換朝局,勾心鬥角波譎雲詭,在漫長的時光中,都只不過是百姓眼中朝生暮失的風流雲散罷了。
血脈、身份、地位、功勞,並非評判的標準。
能讓百姓吃上飽飯、不憂懼明日的掌局者,才是真正能被百姓所銘記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盛衰循替,江山常在,社稷煮酒,民生一壺。
來,乾了這碗苦辣酸鹹的酒,敬地,敬黎民,敬所有在這世道中不甘而又掙扎進取的人們。